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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八点钟敲了,电话的铃声忽又响动。我连忙接听,仍旧不是霍桑。那是南区警署里打来的,报告那个凶手已给捉住了,叫我们快去。这是警号探伙受了杨宝兴的吩咐给我们的消息,虽很简单,却不由得不使我惊奇出于意外。我还不知道那所说的凶手是P陶二人的一案,或是罗维基的一案。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消息,在这个当儿送进了我的耳朵,我自然再不肯耽搁。霍桑的叶脉自然更拘束不住。我急急向施控说了一声,便在着车子向南区警署里去。

  我见了市区探员杨宝兴以后,才知他所说的凶手,并非我先前料想的两案中的正凶,却就是另一个打倒我的金虎臣。这一着虽然使我有些失望,但聊胜于无,我还希望从他嘴里探出那杀死罗维基的真凶。

  当我走到拘留室前,微淡的灯光照见了那个瘦长子。他仍穿着那件获桃色缎子的皮袍,还是昨夜的打扮,不过他的黑圆的眼睛里漏出的光彩,并不像上夜那么严冷镇静。我细瞧他的身上,手足都健全,似乎并不曾被霍桑的枪弹打伤。他旁边另有一个较矮胖穿黑钢马公的人,分明是他的同伙。金虎臣当然还认识我。嘶见了我,把两手背负着,紧闭了嘴,又装出一种做年的神气。我一时倒不知道怎样开口。

  杨宝兴指着那个瘦人,问我道:“包先生,昨夜里打倒你的是这个人吗?”

  我点了点头。

  杨宝兴道:“好,我们外面去谈。”

  我们回到了外面办公室中,大家坐定了,杨宝兴才说明经过。

  他说:“这个人的口齿很凶,不容易向他问话。我们把他捕捉的时候,他还绝口不承认。”

  我道:“你怎样捕住他的?”

  杨宝兴道:“在一小时前,我们派在守德里的那个探伙,忽然看见有一个穿长袍马褂的人向九号的后门里进去。后门上仍有销锁着。那人以为没有人监视,就放胆开了锁进去。这人就是那个矮胖的同党。我们的探伙一看见,连忙召集了岗警,掩进去把他捕住。后来又从这同党的嘴里,查明了这个叫金汉成的瘦子避匿在江南旅社里,才设法把他们一起捉来。这个瘦人非常狡猾,绝口不承认有什么秘密勾当,也不承认昨夜曾将你打倒。但刚才霍先生已经通知我们,他们的秘密勾当就是贩卖吗啡和哥加因。”

  我插口问道:“你曾看见霍桑吗?”

  “不是,他曾打过电话给我。”

  “什么时候打来的?”

  “约在两点半左右。”

  “你可曾问他在什么地方打给你的?”

  “问过的。他说他那时候在中华科学仪器制造厂里。”

  奇怪。霍桑到这仪器厂里去干什么?探案子?还是访友?我从不曾听得过他有什么朋友。

  我又问杨宝兴道:“他和你说些什么?”

  杨宝兴道:“他告诉我刚才西区里捉住了罗维基的仆人曹福海,说明他主人是干私贩吗啡勾当的。”

  “还有别的话没有?

  “他还问我守德里方面有没有消息。那时候还早,我回答他没有。但我因着霍先生的报告,故而一捕得这两个人以后,立即再派人到守德里的屋子里去仔细搜查。我们果然在地板底下的一个秘窖里面,查得大宗白面红丸,哥加因和吗啡。直到那时,这金汉成才不敢强辩。”

  “他怎样供认?”

  “他承认把吗啡卖给罗维基,昨夜约定在大江旅馆里会面,准备付款交货。我问他罗维基被杀的事情,他又一口咬定不曾预闻,也绝不知内幕中的情由。因此,我觉得这件事他如果有分,我们必须搜得些实据,或想些别的法子,才能使他吐实。”

  我也承认这娃金的瘦子态度严冷而沉静,显然是一个惯于犯法的老手,的确不容易应付,凭空里要教他实说,委实难能办到。但无论如何,他既已被捕,便也难逃法网。至少限度,他的私贩违禁物品和行凶殴击的罪当然已经充分成立。

  这时候忽有电话给我,那是霍桑的老仆施桂打来的,据说霍桑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叫我立刻回去。我一得这个消息,便即别了杨宝兴回寓。路上我默自寻思,霍桑需要我的帮助,不知是什么样的方式。他已出去忙了半天,又不知有没有结果。现在有这个消息,我总希望案子上已有了显著的进展。

  我到了爱文路霍桑寓里,施桂便忙着告诉我。

  “霍先生刚才有电话来。他先问你休息了半天,精神是不是已经恢复。后来他听说你不在这里,便叫我转言,请你带了手枪,赶紧往华盛路去。”

  “还有别的话吗?”

  “他只叫你即刻就去,不要耽搁。”

  又是一个疑团。金虎臣已捉住了,为什么要带手枪?我在手表上看看,已是九点十分。我赶忙在霍桑卧室的抽屉中,取出一支黑钢手枪,雇了车子赶去。

  这一出悲剧此刻大概已演到最后一幕了罢?这一幕戏,既然还有用手枪的需要,料想情节上一定是很紧张的。完全没有把握,也不作无结果的空想。我觉得我周身的血液流转很速,心房的跳动也明明增了些速度。我每逢在这种紧张的当儿,往往如此。这并不是惊恐,却是一种精神上微妙的兴奋感觉,在平时是不容易发生的。

  一会儿,我的车子已到了行云路相近。我便停车下来,付了车钱。我走到三星公所近边,忽见有一个穿黑呢外衣戴鸭舌帽的人形,突然从电杆柱的背后闪出。我呆了一呆,顿时停步。那人和我距离只有六七步光景,分明要拦住我的去路。我定睛一看,正是霍桑。

  他迎上一步,低声招呼道:“你来得很早。时机还没有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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