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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银铃似的发出笑声,“你现在想起来了,是吗?”

  “是的,我想起来了。”我说:“你也在蒙拿铎大厦那办公室里。我曾坐在那里看过你几分钟——嗨!你千万别以为我是有心的。我来这里真是约好一个朋友,而你的脸又很熟悉——喔,我真是抱歉。”

  “没有什么要道歉的。”她说。

  “你住在这里吗?”我问。

  “我——我也在等一个朋友。”

  我看向我手表,说道:“我的约会是泡汤了,我祇迟了三十分钟,他竟不等一下——吃过饭了吗?”

  我尽可能不在意地问出来,希望不会使她起疑。

  “没有。”她说:“我也是在等一个女朋友,我看她是不来了。”

  “这里餐厅有相当好的商业午餐。”我说:“我和朋友时常在这里吃饭。菜色还可以。既然我们两个约的人都不来了,有荣幸和你一起吃顿饭吗?”

  我表露热诚,希望她能同意。

  她假装犹豫一下,目的是不要显得太快同意。“我——想我的朋友不会来了——我应该在十二点半到这里的,那件事使我多耽搁了一点时间——你知道那边等了不少时候——我才出来就到这里来了。”

  “那我知道,”我说:“你的朋友一定以为约错时间走了,我们去吃饭吧。”

  我自顾慢慢转向餐厅方向,她跟着过来。

  我看看表,“该有点饿了吧?”我问。

  “实际上,”她说:“我饿惨了。早餐吃太少了。”

  “我改变主意了。”我说:“万一我的朋友回来,见到我和你在吃饭,他会误会我是故意失约的。万一你的朋友回来,那会很窘。我们还是多走点路,一条街下面有个牛排屋,我们去那里吃去。”

  “牛排屋?”她问。

  “洛杉矶最好的牛排。”我说,一面把大姆指竖得高高的。“非常厚,菲力或纽约客,烤洋芋,洋葱圈。生菜色拉,还有——”

  “别说了,”她说:“我的身材!”

  “最妙的是不会影响你的身材。”我说:“这类食物低脂肪。”

  “当然,”她说:“尤其是洋芋。”

  “放很多白脱溶化在里面,”我说:“上面再撒上些胡椒。另外再可以来些大蒜面包,烤得焦焦的。”

  “下午我有一件公事约会要去赴。”

  “要是有好的葡萄酒,大蒜味就不会明显。”

  她大笑,“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推锁员,”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赖,”我说:“赖唐诺。”

  “我姓葛。”她说:“葛达芬。”

  “太太还是小姐?”

  “现在开始是小姐。事实上是太太。我先生出走了。”她自讽地说:“我那亲爱的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发生了兴趣,把我抛弃,连一点点——”她突然停下,过了一下连下去说:“关怀也没留下来。”

  她忽而开朗起来:“一天到晚向别人解释自己的婚姻情况,总不是件愉快的事。所以我干脆用我未婚时的名字算了。”

  “反而安心了?”

  “反而安心了。”

  在牛排屋前她退后半步。她说:“唐诺,这是个很贵的地方呀。”

  “不便宜是真的。”我承认道:“这里供应的食物,当然也不是小摊上可以比较的。”

  “我是说——有问题吗?你付得起吗?——这种地方即使是各付各的,我也付不起的喔。”

  我哈哈大笑以再给她保证。我说:“什么人说过各付各的呢?餐单的右边一行你别去看它。你祇看餐单的左边,告诉他们你要什么,就可以了。”

  “唐诺,你倒挺乐观的——这样一顿饭吃下来,不是要吃到三点钟,你没有工作的吗?”

  “我替我自己工作,”我说:“我这个雇主又对自己这种雇员十分宠爱,既然我的雇员有机会请一位你这样漂亮的女士吃一顿饭,我是雇主又怎么能不放一天假呢?反正这也是鼓励士气的一种方法。”

  她笑着说:“我在四点钟可有一个约会。四点之前我是有空的。乘这时间吃饭,对我言来再好也没有了。”

  “那好极了。”我说。

  领台的侍者一本正经把我们带到一个卡座。我点了鸡尾酒和开胃菜,两块特厚菲力牛排,五分熟;汤,烤整只的大洋芋,洋花菜,洋葱圈,法国大蒜面包,我给自己要了黑啤酒,替她要了一小瓶红酒。

  鸡尾酒上得极快,但是调得恰到好处。达芬一点也不隐讳她对开胃菜的衷心满意。我们喝蔬菜汤,又用了点青菜色拉;这时牛排上来了。烤得恰到好处,热乎乎的,稍稍冒气。牛排刀重重的但是十分锐利,每切入牛排一刀,淡红色汁液自牛排中透出,在瓷盘上形成小小一个血池。

  我拿起一片大蒜面包,在盘子里吸着浓厚的牛排汁来吃。达芬跟进不误。

  我喝我的黑啤酒,达芬喝我替她叫的红酒——那是一家法国特殊酿房的出品,我相信她会喜欢的。

  渐渐的,她的双颊恢复了粉红色。

  她把盘子中每一屑食物都刮进了嘴里,用了两块大蒜面包,把红酒也喝了,满意地向椅子背上一靠。

  “嘿。”她说:“吃得真过瘾。”

  我说:“你去蒙拿铎大厦和我是同一目的吗?”

  “你是在说那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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