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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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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压抑的声音。他感到身后有一个沉重的、踉踉跄跄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老哥,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前科者压抑着自己高亢的情绪,低声却执著地嘟哝着。 “先生,先生,您还没有结帐。八十五个铜板。请先付钱。先生。” 飞奔而至的酒馆掌柜拍打着就快要倒在地上的前科者的肩膀。 “是吗?八十五个铜板吗?”前科者边嘟哝着,边在挂在肚皮上的钱袋里找寻起来。 “看好喽!这是一两银子,不用找了。”满口泡沫的他本想极有气势地说话,但此时听上去却更像烂醉如泥之人的胡话。 胆小的喜八此时就连甩开袖子逃走的勇气也没有,抑或是对方的醉态让他宽心不少,就那样傻乎乎地站着。一瞬间他心里觉得空荡荡的。 “到这里来一下。” 喜八很难估揣这烂醉之人的意图。刚才还快要倒下的前科者此时用一种明了、威逼的口吻讲起话来。那袖子依旧被他紧紧拽着。 “不要隐瞒,老实交代。蝶现在在哪里?老哥,你肯定知道。” 喜八陡然间从这个四十岁左右、浑身酒气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种类似性压迫的味道。这种感觉让他恐惧不已。 “我根本就不知道。” 他像一个年轻姑娘般应答着,同时被前科者拉着,一动不能动。来往的行人在两边商店的灯光中出现、消失,仿佛是另一世界的人,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喜八觉得他们这一对人已踏进了这个世界的盲点。 “够了!不要这样废话了。你必知无疑。” 前科者将他渐渐拉到黑暗处,嘴里重复着一句话。 “如果没有那回事的话……” 喜八意识到对方采取这种威迫似的态度,自己反倒不会有什么危险。心中产生一种又酸又甜的感觉。这种说法恐怕让读者很难理解,就是那种几分性世界、几分罪恶世界的魅力。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来到黑漆漆的空地上。三角形、狭窄的空地上,一人高的树木排列着,周围全是铁栅栏,另一角的公共厕所上,沾满蜘蛛网的灯泡模模糊糊地映出这一景象。视线的正上方,耸立着十二层高楼,逼迫过来似的,东京六区的喧嚣越过房顶传了过来。 “你想隐瞒,是吗?好!你要隐瞒也可以。不过我要告诉你,那个女人可不一般。你好好听着她的身世。我可不是胡说八道。” 前科者靠在黑暗中的栅栏上,将喜八拉到身边,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不知何故,看起来他认为喜八是胡蝶的情夫。喜八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听着那人的醉话,该应答时也故意不做声,任由他说下去。 “让我们追溯一下她的身世吧。告诉你,她是不被当人看的人。惊讶了吧?” 随后,那男人便花费了很长时间说起胡蝶的身世。他是如何漂泊到纪伊半岛的南端,某个只有残疾人居住的孤岛上去的;在那个部落中是如何遇到惟一一个四肢健全的女孩的;她是多么渴望部落外生活的;因此她是怎样不顾年龄差异,不问他的来历就乖乖听命于他的。那个前科者异常热心地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上去,这决非半醉之人的谎话。喜八非常吃惊。前科者的意图落空了,听着听着,喜八不但没有讨厌胡蝶,反而更加可怜胡蝶那悲惨的身世。同时,对乘虚而入的男人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 “怎么样,光听这些,你就开始讨厌那个女人了吧。快撒手吧。不论你把她带到何处,除了我,没有人能成为她的丈夫。当然由于我出外旅行了半年,没能照顾她。但是一旦我回来,不又是她的丈夫了吗?看!她乘自己丈夫不在之际,竟找了个情夫,一看见我就想逃跑,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那前科者似乎酒已醒得差不多了,又变成彻头彻尾的恶人。但在喜八看来,此时的他与其让人害怕,倒不如说让人可怜。和恶人交往过才会明白有时与世上的所谓好人相比,他们更易相处,更易融合。 “拜托你了,告诉我吧。不管这女人多么肮脏,毕竟是我的老婆。拜托你了。告诉我她在何处。” 不论他说什么,喜八始终沉默不语,男人眼神一变,死皮赖脸地缠起来。 “但我的确不知道。” 喜八总算甩出一句话来。那时他有足够的时间演戏。 “好!” 前科者突然将手伸入肚子上的钱袋中,稀里哗啦一阵后拔出一把闪闪发光的玩意。原来是一个带白色刀鞘的短刀。一看见这个,喜八的心脏附近就感到了那金属的寒气,心跳也随之加快。那一刹那,对方又显出很了不得的架势。 “这个本来是要对付她的。我不想把你怎么样,不想吓唬你。快点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 “就如刚才所说。”此时喜八都快要哭了,“你误解了,我仅仅知道胡蝶是个舞女罢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饶了我吧!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家。” 紧张的问答又持续了一阵子。前科者手中的短刀多次在喜八的眼前晃动。最后,喜八决定与这个人一起回家,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从而洗清这不白之冤。在外人看来,两人像是好友一般,手牵着手,事实上是前科者担心喜八逃跑,紧拽着他不放。穿过浅草后的漆黑小道,两人急匆匆地向着喜八的住处赶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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