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此夜绵绵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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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在巴黎,也是同一样的方式,她突然向我说: “我们去买一条真正又新鲜又脆的法国枕头面包吧,就着奶油,还有卷成一叶叶的乾酪吃下去——那岂不快哉!” 我们真这么做了,而我认为,比起先一天晚上,我们所吃的那一顿盛筵--大约花了二十英镑——爱丽更加吃得津津有味。起先我完全不懂;然后就明白起来了。现在我能明白的一件别扭事儿,那就是和爱丽结婚,并不仅仅只有乐趣和娱乐;你还得做家庭作业,还得学习如何进一家餐厅,以及点菜啦,小费给得恰到好处啦——有时另有理由,你得给得比平时多一点啦,这一类事情;还得记住,吃什么菜就喝什么酒;这些事儿大部分我都靠观察,可不能去问爱丽,因为这些事情,她用不着了解的。她曾经说过:“不过,亲爱的美克呀,你喜欢什么就吃什么;要紧的一点就是,侍应生想到你吃某一道菜,就应当有某一种酒。”这在她并不要紧,因为她生来就是如此,而我就要紧了,因为我没法儿做自己所喜欢的事。我并不十分简朴,衣服嘛,也是如此,在这方面爱丽就能帮很多忙了,因为她懂得多。她只领我去那些合适的地方,告诉我,让他们费脑筋去。 当然,目前,我的神色不合适,谈吐也不合适,但那都无关紧要,只要懂得点窍门,而且懂得够多的话,就能够在老厉这些人面前过关;爱丽的后母和姑父来,短时间料想也过得去;不过实际上到将来半点儿都不要紧。房子落成,我们搬了进去,就会远远离开每一个人。那就会是我们的王国了。我望着坐在对面的葛莉娜,心中琢磨不知道她对我们的房屋真正想些什么。反正,那正是我所要的,使我非常满意。我要开车下去,穿过一条私人车道,在树林中驶过,驶下去到一处杳无人迹的小小海湾,那儿有我们自己的海滩,不可能有人从陆地那边过来。我以为,那要比在那里下海游泳要好上一千倍,比起沿着海滩展开一片公共游泳场,上千的人体躺在那里,也要好得多。我并不要所有那些有钱人毫无道理的东西。我要——我想出来了,用我自己的话——我要……只觉得所有的感觉在内心涌起。我要一个美得出奇的女人和一幢美得出奇、别人从来没有过的房屋,要在这幢房屋里,装满了各种极美好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每一件东西都属于我。 “他在想我们的房子呢。”爱丽说道。 似乎她已经向我抗议了两次,现在我们应该到餐厅里去了,我无限柔情地望着她。 那天的后来——已经是晚上了——我们都穿好衣服出去吃晚饭时,爱丽试探地说了: “美克,你的确——你的确喜欢葛莉娜,不是吗?” “当然我喜欢呀。”我说。 “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可受不了。” “但是我喜欢呀,”我抗议说:“是什么使你想到我不喜欢?” “我也说不上,只觉得你根本不看她,甚至你和她说话的时候。” “这个,我想那是因为——这个,因为我紧张兮兮的。” “对葛莉娜紧张吗?” “是的,她会让人生起一种肃然感,你知道吗?” 而我又告诉爱丽,我自己对葛莉娜的想法,认为她毋宁有点儿像是神话中的一员女飞天。 “可不像歌剧中那种胖墩墩的角色。”爱丽说,哈哈笑了,我们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我说:“在你一切都很好,因为你认识她有多年了。但她就是有点点儿——这个,我意思是说她有效率、实际和精于世故。”我挣扎出一串字儿来,似乎都用得不怎么恰当,突然间我说了:“我觉得——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不利。” “呵,美克!”爱丽的良心不安了:“我知道方才我们有好多事情要谈谈,老笑话啦,发生过的往事啦,一切一切。我想——不错,我想也许会使你觉得相当不好意思。不过你们不久就便会变成朋友;她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她告诉过我的。” “听我说吧,爱丽,或许她无论如何都要那么告诉你的呀。” “不,不是,她才不会呢,葛莉娜说话非常坦白,你听到过的,今儿个地所说的那些话。” 这话倒是当真,在吃中饭时,葛莉娜说话并不吞吞吐吐,她对我说话而不是对爱丽说。 “你有时想想,一定会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我甚至连你人都没见到,就支持爱丽了。但是我非常气愤——极其气愤他们所造出来要爱丽过的那种生活,以他们的钱、他们传统的观念,把一切都捆在一个茧里。她从来没有一次机会自己享爱一下,自己到什么地方走走,做自己要做的事。她想造反,可是都不知道怎么个造法。因此,不错,好吧,我来怂恿她;我提议她应该看看在英国的地产;然后我又说了,她到了二十一岁时,可以自己买一块地,对纽约所有哪些家伙说声再见。” “葛莉娜一向都有了不起的主意,”爱丽说道:“她想到的许多事情,我自己就从来没有想到过。” 厉安德向我说过什么话来着?“她对爱丽的影响力太大了。”我心中奇怪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也真是怪事,我认为实际上并不是那样的。我觉得在爱丽内心里有一种东西,是她从来没有充分感觉到过的,但她知道葛莉娜非常清楚。我敢保证,爱丽对她自己原来就有的构想,一向都肯接受。葛莉娜说动爱丽造反,而爱丽自己就想造反,只是不知道如何着手而已。不过这时我对爱丽有了更深的认识,觉得她是最纯朴的一个人,具有料不到的保留。原以为她只要有相当能力,只要愿意,便可以采取本身的一种立场;问题在于她并不时常愿意这么做;当时我就想到,要了解每一个人是多么困难呵,哪怕就是爱丽;甚至是葛莉娜,甚至就是我的妈妈……!她那种用带有惧色的眼睛望着我的方式。 “我对厉安德很奇怪,”我说道。我们正在削一些特大号桃子的皮。 “说真格的,厉安德先生对我们婚事的良好态度,真让我出乎意料。” “厉安德先生吗,”葛莉娜说道:“是只老狐狸。” “你一向这么说呵,葛莉娜,”爱丽说道:“但是我认为他人倒是蛮好的,很严格,很得体,以及所有那一套。” “好吧,如果你要那么想,就那么想下去吧,”葛莉娜说:“我自己,可是半点儿都不相信他。” “不相信吗?”爱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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