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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梅热勒遗产(2)


  一天早晨,房东通报说“勒梅热勒夫人”来了。她是个好动的高个子女人,大约有三十岁,她的行为举止显示出很强的决心和很强的判断力。她说话时带着大西洋那边的口音。

  “波洛先生吗?很高兴见到您。我的丈夫雨果·勒梅热勒很多年前曾经见过您一次,但您肯定记不起来了。”

  “我记得很清楚,夫人。那是在卡尔顿饭店。”

  “那真是太棒了。波洛先生,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夫人?”

  “我的大。儿子——你知道,我有两个儿子。罗纳德八岁,杰拉尔德六岁。”

  “继续说,夫人,你为什么会替小罗纳德担心呢?”

  “波洛先生,在过去的六个月里,他三次死里逃生:一次差点溺水而死——那是在夏天我们都在康沃尔的时候;一次他从儿童室窗户里掉下来;还有一次是尸碱中毒。”

  也许是波洛的表情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想法,勒梅热勒夫人一刻未停地匆忙加上一句:“当然,我知道您认为我只是一个蠢女人,只会大惊小怪。”

  “不,的确不是,夫人。出了这样的事,每个做母亲的会担心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可以帮你。我不是上帝可以控制波浪;儿童室的窗户嘛,我建议你装一些铁栅栏;至于食品——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妈妈的细心呢?”

  “但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罗纳德身上而不发生在杰拉尔德身上?”

  “偶然,夫人——偶然事件!”

  “你这样看吗?”

  “你怎么看,夫人——您和您的丈夫?”勒梅热勒夫人的脸上掠过一层阴影。

  “跟雨果说是没有用的——他不听。也许你已经听说,这个家族有一个诅咒——长子不能继承。雨果相信这个。他倾心于这个家族的历史,他迷信极了。当我去跟他谈我的担心时,他只是说这是诅咒,我们无法逃脱的。但我是美国人,波洛先生,在那儿我们不太相信诅咒这种事情的。我们喜欢它是因为它属于一个真正古老高贵的家族——它就像一个标志一样,你不知道吗?当雨果碰见我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在音乐剧里演小角色的演员——我认为他的家庭诅咒简直美妙得难以形容。那样的事情冬天围着火炉谈谈无妨,但要是真的发生在一个人自己的孩子身上——我太爱我的孩子了,波洛先生,我会为他们做一切的。”

  “这样说你不相信这个家族传说了,夫人?”

  “传说能够锯断长青藤的根吗?”

  “你说什么,夫人?”波洛叫道,脸上露出非常惊讶的神气。

  “我是说,传说——或者鬼魂,如果你愿意这么叫的话,能够锯断长青藤的根吗?我不是说在康沃尔发生的事情。任何男孩都可能游出太远并且惹上麻烦的——虽然罗纳德四岁的时候就会游泳。但长青藤就不一样了。两个男孩都很淘气。他们发现他们可以沿着长青藤爬上爬下。他们总这样玩。一天——杰拉尔德当时不在——罗纳德爬了很多次都没事,这次遭了殃,长青藤断了,他摔了下来。幸运的是他伤得不重。但我还是出去查看了长青藤;那是被人锯过了。波洛先生——那是被故意锯过的。”

  “你说的事很严重,夫人。你说你的小儿子当时不在家?”

  “是的。”

  “那次尸碱中毒的时候,他也不在吗?”

  “不,他们两个都在。”

  “奇怪,”波洛嘟囔道,“现在,夫人,你们家还有谁?”

  “桑德斯小姐,孩子们的家庭教师;还有约翰·加德纳,我丈夫的秘书——”勒梅热勒夫人停了一下,好像有些尴尬似的。

  “还有谁,夫人?”

  “罗杰·勒梅热勒少校,我想,你们在那个晚上也见过的,他经常和我们呆在一起。”

  “啊,他是一个亲戚,是吗?”

  “一个远房亲戚。他不属于家族中我们这一支。然而,我想现在他是我丈夫最近的亲戚。他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我们都很喜欢他。孩子们非常听他的话。”

  “是不是他教他们爬长青藤的?”

  “也许是的。他经常鼓励他们瞎胡闹。”

  “夫人,我就早些时候跟您说的话向您道歉。危险是真实的,我相信我能帮上忙。我建议你邀请我们两个和你们呆上一阵。你的丈夫不会反对吧?”

  “噢,不会的。但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用的。他那种只是坐在一边,等着孩子去死的样子让我十分生气。”

  “请镇定,夫人。让我们有条不紊地作出安排。”

  我们作好了安排,第二天我们就匆匆北上了。波洛陷入了沉思。他从出神通思中醒过来,突然说道:“文森特·勒梅热勒就是从这样的火车上摔下去的吗?”他在说“摔”的时候,稍稍加重了一些。

  “你是怀疑这其中有些猫腻,肯定吗?”我问道。

  “黑斯廷斯,你有没有觉得勒梅热勒家有些人的死是可以安排的?就拿文森特为例子吧。还有那个在伊顿上学的男孩——枪发生事故总是难以确定的。假设这个小孩从儿童室的窗户上掉下去并且摔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自然、更不让人怀疑的呢?但为什么是这一个孩子呢,黑斯廷斯?长子死了谁会得益呢?他的弟弟,一个六岁孩子!荒唐!”

  “他们是想以后再除掉另一个。”我提议说,虽然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波洛摇摇头,好像不满意。

  “尸碱中毒,”他自语道,“阿托品会产生同样的症状。是的,我们得去那儿。”

  勒梅热勒夫人很热情地欢迎了我们。然后她带我们去了她丈夫的书房,并让我们独自呆了一会儿。自从上次见过他之后,他变了很多。他的肩更驼了,他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灰白色。当波洛解释我们到来的原因时,他听着。

  “真是太像萨迪那样既务实又有判断力:”他最后说道,“不管怎么说,呆着吧,波洛先生,谢谢你们的光临;但——写下来的就是写下来的,要违反的话是很难的。我们勒梅热勒家的人知道——谁也不能逃脱命运的摆布。”

  波洛提到了被锯穿的长青藤,但雨果好像并不在意。

  “一定是某个粗心的园丁——是的,是的,也许是被他人利用的工具,但这背后的目的很明显;我要告诉你,波洛先生,这不可能耽搁太长时间。”

  波洛凝神看着他。

  “你为什么说这个?”

  “因为我自己注定是劫数难逃。去年我去看医生,我患了不治之症——我的末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但在我死之前,罗纳德会死掉,杰拉尔德会继承遗产的。”

  “如果您的二儿子也有什么不测呢?”

  “不会的;他没有受到威胁。”

  “但真的发生了呢?”

  “我的堂弟罗杰就是下一个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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