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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勒斯坦有一个教堂里面的祷告词是用各种不同语文写的——我想大概有九十种。”

  “啊,”我说,“我得写信把这个告诉我的老姑母;她对这种事,会很感兴趣。”

  雷德纳太太茫然地用手拨弄着那个水罐和洗脸盆,并且粑那个肥皂盘子移动了一下。

  “我真希望你在这里会很快乐,”她说,“不要觉得太无聊。”

  “我不会常常感到无聊的,”我说,“人生苦短,不会让你有时间感到无聊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拨弄那个洗脸盆,仿佛心不在焉的样子。

  突然之间,她那深紫罗兰色的眼睛死盯着我的面孔。

  “护士小姐,我先生究竟告诉你些什么?”

  对于这样的问话,我们通常都同样地回答。

  “大概是说你身体有些不好之类的话,雷德纳太太,”我机灵地说,“并且说你需要一个人照顾,替你分分忧。”

  她慢慢地、心事重重地低下头来。

  “对了,”她说,“对了——这样就行了。”

  她的话有一点儿不可解,但我不打算多问。我反而说:“我希望你会让我帮你做家里的任何事情。千万不要让我闲着。”

  她微露笑容道:“谢谢,护士小姐。”

  然后,她突然出我意料之外地坐在床上,开始相当密切地盘问我。这真使我出乎意料,因为,从我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便可以确定她是一个端庄的女人。据我的经验,一个端庄的女人不会轻易对别人的私生活感到好奇。

  但是雷德纳太太似乎是极想知道我的一切情形。她问我在哪里受护士训练,是在多久以前?我怎么会到东方来的?瑞利大夫怎么会介绍我来?她甚至于问我到过美国没有?在美国有没有亲戚:她还问我两三件事,当时觉得毫无意义。但是,到后来我才明白是很重要的。

  然后,突然之间,她的态度变了。她面露微笑——那是一种充满热情、非常愉快的笑容——然后,她非常亲切地说,有我在这里照顾她,她就很安心了。

  她从床上站起来说:“你想不想到屋顶看看日落的景色?大约在这个时候,是很美的。”

  我很乐意地答应了。

  我们走出房间时,她问:“你由巴格达来的时候,火车上还有许多别的乘客吗?有什么男的乘客吗?”

  我说我没有特别注意到什么人。前天晚上餐车上有两个法国人,还有结伴乘车的三个人。从他们的谈话之中我可以猜想到他们的工作与输油管有关。

  她点点头,然后禁不住发出一种轻微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一声表示放宽心的、轻微的叹息。

  我们一同走上屋顶。

  麦加多太太在那里,她坐在屋顶边上的矮墙上,雷德纳博士正弯着腰画着摆在那里的一排排的石块和碎陶片。有儿件大的东西,他称为手推的磨,还有石杵、石凿和石斧。另外还有许多碎陶片,样子稀奇古侄,我从未见过有这么多。

  “到这里来看,”麦加多太太叫道,“这不是太美、太美了吗?”

  那实在是美丽的日落景色。远远地可以看见,背后有夕阳衬托的哈沙尼城,像是仙境一般。底格里斯河从两边宽阔的河岸中间流过,看起来不像是真实的,好像是梦中的河流。

  “是不是很美啊?爱瑞克?”雷德纳太太说。

  雷德纳博士心不在焉地抬头望望,低声地敷衍她说,“很美、很美!”然后就继续将小陶片分门别类地排列好。

  雷德纳太太笑笑说:“干考古工作的人只看脚底下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天空是不存在的,”

  麦加多太太格格地笑了出来。

  “啊,他们是很奇怪的。这个你不久就可以发现,护士小姐。”她说。然后,她停一下,又接着说:“你能来,我们都很高兴。我们都为亲爱的雷德纳太太非常担心,对不对,露伊思?”

  “真的吗?”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大起劲儿。

  “啊,是的。护士小姐。她近来的情形很坏,有各种各样大惊小怪的事,而且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你知道,要是有人对我谈到有人这样,我总是说,‘这只是神经作祟。不过,还有什么会更令人担心呢?’神经是一个人的精髓。对不对?”

  我暗暗地想:你这个多事的女人!你这个多事的女人!

  雷德纳太太冷冷地说:“那么,玛丽,你就不必为我担心了。现在我有护士小姐照顾了。”

  “当然,我会的。”我愉快地说。

  “我敢说那就不同了。”麦加多太太说,“我们都觉得她应该去看医生,或者找些什么事做。她的神经实在已经崩溃了。是不是?亲爱的露伊思?”

  “害得你们似乎也为我心神不安了,”雷德纳太太说,“我们谈些比我的可怜的病状更有趣的事好吗?”

  于是,我就明白,雷德纳太太是那种容易树敌的人。她说话的腔调冷冷的,很不客气(我并不是因此而责备她),因此,麦加多太太的略嫌憔悴的面颊变红了。她嗫嚅地说了一句话,但是雷德纳太太已经站起来,到屋顶另一边她丈夫那里。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她在过去的声音,等到她拍拍他的肩膀时,他迅速地抬头一看。他的脸上有一种急切的、疑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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