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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起走向屋子,路克又悄悄打量了一下。他现在可以看出,那原本是一幢保守的安娜皇后式建筑,不过目前已经经过多次华丽的粉饰。他想起吉米说过,这幢房子原来是布丽姬家的财产,那一定是在加上这些粉饰之前。

  进屋之后,布丽姬·康威带他走进一间有书架和舒适椅子的房间。窗口有张茶几,旁边坐了两个人。

  她说:

  “高登,这是路克,我的远房堂哥。”

  惠特费德爵士身材矮小,头顶半秃,圆脸上的表情很率直,嘴唇突出,眼睛像煮熟的醋栗似的。他穿着一件草率的乡村服饰,益发显出他大腹便便的身材。

  他殷勤地对路克打招呼道:

  “很高兴认识你,太高兴了。听说你刚从东部回来,那地方很有意思,布丽姬告诉我,你打算写一本书。有人说这年头的书实在太多了,我可不赞成,好书永远会受人欢迎的。”

  布丽姬说:“这是我姑姑,安斯杜瑟太太。”路克和那个有张愚蠢的嘴的中年妇人握握手。

  路克很快就知道,安斯杜瑟太太全心全意都放在园艺上面。

  寒暄过后,她就说:“我相信这种天气最适合栽种玫瑰了。”然后又埋头看着手上的花卉目录。

  惠特费德爵士把矮胖的身躯靠在椅背上,喝口茶,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路克。

  “原来你是个作家。”他喃喃地道。

  路克觉得有点紧张,正想加以解释时,发现惠特费德爵士并非真想知道什么,而是满足地说:

  “我一直也想亲自提笔写一本书,可是就是没时间。”

  “当然,您一定很忙。”

  “你不会相信我担负着多大的责任,”惠特费德爵士说,“我对我的每一本刊物都有很大的兴趣,我觉得自己对端正人心有很大的责任。只要过一个礼拜,就有好几百万人完全照我的意思去思想和感觉。这可是很郑重的事,我必须负责任。老实说,我不在乎责任,也不怕负责任,对我来说,本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惠特费德爵士挺挺胸,并且试着缩回肚子,然后和蔼地看看路克。

  布丽姬·康威轻轻地说:

  “你真了不起,高登。再喝点茶吧。”

  惠特费德爵士简短地答道:

  “我是很了不起。不用,我不喝了。”

  然后又从他高高在上的宝座俯瞰下面的凡尘,亲切地问客人道:

  “这附近有熟人吗?”

  路克摇摇头,忽然想到自己越早开始工作越好,又说:

  “不过我答应替别人去看一个人——一个朋友,他姓汉伯比,是个医生。”

  “噢!”惠特费德爵士努力坐直身子,说,“汉伯比医生?真可惜!”

  “可惜什么?”

  “一个礼拜以前死了。”

  “噢,老天,”路克说,“真遗憾。”

  “我想你一定不会喜欢他,”惠特费德爵士说,“顽固、讨厌、又昏庸的老蠢蛋。”

  “换句话说,”布丽姬插嘴道,“他和高登的看法不一样。”

  “是为了水源的问题,”惠特费德爵士说,“不妨告诉你,菲仕威廉先生,我是个热心公务的人,对本地的公共福利非常关心。我出生在这里,不错,就是这个村庄。”

  接着,他又向路克详细说明他光辉灿烂的生涯。最后好不容易才用胜利的口吻下了结语:

  “你知道先父从前的店面现在到哪儿去了吗?我把它改变成一座最进步、最好的建筑,当做男孩子的俱乐部。请的是全国最好的建筑师!我相信他一定是采取简单明了的设计——我看起来就像工厂或者监狱一样,可是别人都说不错,所以我想一定不错。”

  “看开点,”布丽姬说,“这幢房子不是照你的意思整修过了吗?”

  惠特费德爵士高兴地笑着说:

  “对呀,他们连这个地方都想要我听他们的,要是一个设计家不照我的意思做,我就换掉他,另外找一个。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完全明白我想法的家伙。”

  “他帮你把那些胡思乱想发挥得淋漓尽致。”布丽姬说。

  “她宁可这地方保持老样子。”惠特费德爵士说着拍拍她的手臂,“光是生活在回忆中是没用的,亲爱的。我一直盼望有一座堡垒,现在终于有了!”

  “嗯,”路克觉得有些词穷,“能了解你的想法真是不错。”

  对方笑着说:“我通常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是供水计划就几乎完全没办法照你的意思。”布丽姬提醒他。

  “噢,那个!”惠特费德爵士说,“汉伯比是个傻瓜。那些老头都顽固得很,不肯听别人讲道理。”

  “汉伯比医生是个很坦白的人,不是吗?”路克试探地说,“所以我想他因此树立了不少仇人。”

  “不——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惠特费德爵士揉揉鼻子,喃喃说,“嗯,布丽姬?”

  “我一直觉得他很受人欢迎,”布丽姬说,“我只有那次脚踝受伤时去看过他,不过我觉得他很和蔼可亲。”

  “对,对,大体上说来,他还蛮受人欢迎的。”惠特费德爵士承认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两个人也对他不满意。像这种地方,往往有很多派系争执。”

  “嗯,我想是的。”路克说,同时迟疑了一下,无法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地方大部分住了些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稍微软弱了些,可是他马上得到了答案。

  “大部分都是些未亡人,”布丽姬说,“牧师的女儿、姊妹,或者妻子,还有些医生的女眷。男女的比数是一比六。”

  “不过还是有一些男人?”路克冒险地说。

  “噢,对,有艾巴特先生,是个律师,年轻的汤玛斯医生——汉伯比医生的对手,魏克牧师,和——还有什么人?高登。噢,对了,爱尔斯华西先生,是古董店老板,另外还有贺顿少校跟他那些牛头犬。”

  “我记得我朋友还提到过其他人,”路克说,“听说是位亲切的老太太,就是话多了一点。她姓什么来着?对了,我想起来了,平克尔顿。”

  惠特费德爵士笑得呛住了:

  “唉!你的运气真坏!她也死啦!那天在伦敦被车子撞倒,当场就死了。”

  “这里好像死了不少人嘛。”路克轻描淡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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