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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线电(4)


  星期五的晚上,这栋房子非常安静。像往常那样,哈特太太坐在火炉旁边的高背椅子上。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那天早上,她去了银行,提出了五十英镑,并且不管伊丽莎自那泪涟涟的反对,把钱交给了她。她整理和安排好了所有的个人积蓄,在一两件珠宝上面贴好了标签,指明那是留给一些亲戚朋友的。她还给查尔斯写了一张指示单,伍斯特郡茶具留给外甥女伊丽莎白·马歇尔,塞尔夫陶罐留给小威廉,等等。

  现在,看着握在手中的那个长长的信封,她从中袖出了一个折叠好的文件。这是她的遗嘱,是霍普金森先生根据她的指示给她寄来的。她已经仔细地读过了,但是现在,她又仔细地读了一遍,核实一下。那是一个简短明了的文件。里面有一张五十英镑的支票是留给伊丽莎白的,以作为这些年来对她忠实服务的酬谢,还有两张五百英镑的支票,是给她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大外甥的,剩下的,就都留给她最疼爱的外甥查尔斯了。

  哈特太太点了点头。在她死后,查尔斯将成为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了。嗯,在她看来,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一直都那么热心,那么富于同情,而且,还有一张从来都能逗她高兴的甜蜜的嘴巴。

  她看了一下闹钟,差三分钟就到九点半了。她已经准备好了,她很平静一一非常平静。尽管,她对自己重复说着那几个字,她的心还是奇怪地突突跳着,她自己几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她那绷得紧紧的脸,那样子简直可说是过度紧张了。

  九点半了,收音机已经打开了。她会听到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预告着天气情况,还是一个属于某个死于二十年前的男人的遥远的声音?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反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她非常熟悉的声音,但是今天晚上听起来,却使她觉得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重重地压在她的心脏上面。门外传来了一阵摸索声……它又来了,接着,好像有一阵冷风穿过了房间,现在,哈特太太毫不怀疑她的感觉了,她害怕……她非常害怕——她恐惧……然后,突然,她想了起来:二十五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了,现在,对于我来讲,帕特里克已经成为一个陌生人了。

  可怕!现在她感觉到的,只是可怕。

  门外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轻柔的、犹豫的脚步声。接着,门摇晃起来,静静地打开了……哈特太太蹒跚地移动着她的脚步,有点左右摇晃,她的眼睛直盯着门口,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她手指中滑了出去,朝着大门飘去。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死亡的尖叫。在门口阴暗的光线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留有络腮胡子,穿着古老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外套。

  帕特里克来接她了!

  她的心恐惧地一跳,接着停止了,她滑落到地上,蜷成了一团。

  一小时后,伊丽莎白在那里发现了她。

  梅内尔医生马上被叫来,而且,查尔斯也赶紧从他的桥牌会上回了电话。但是,做什么也没有用了,哈特太太没有受到什么疼痛就死亡了。

  直到两天以后,伊丽莎白才想起了她女主人交给她的信。梅内尔医生带着极大的兴趣阅读了它,井递给查尔斯看。

  “奇怪的巧合,”他说道,“很显然,你舅母产生了对她已故丈夫的声音的幻觉,她肯定兴奋得不得了,而这种兴奋正是最致命的,因此,就在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她受到刺激而去世了。”

  “这是一种自我——暗示?”查尔斯问道。

  “就是那一类东西。我会尽可能让你知道验尸结果的,尽管,我对此一点也不怀疑。”在这种情况下,进行验尸是合理的,尽管,那只是一种纯粹的形式。

  查尔斯理解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晚上,当全家人都上了床以后,他从收音机后面的箱架里扭下了一一些电线,拿到他卧室的地板上。同时,由于这天晚上天气寒冷,他叫伊丽莎白在他房间里生了火,他把栗色的胡子扔到火炉里烧掉了,那些属于他已故舅舅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衣服,他则放回阁楼那满是樟脑味道的橱子里。

  就他目前所能见到的情况来看,他非常的安全。他的计划,当梅内尔医生告诉他,他的舅母如果照顾得当的话,或许还能活许多年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想出了这个计划,而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完满地实现了。受到了一个突然的刺激,梅内尔医生已经说了。查尔斯,这位富有同情心的年轻人,他深受这位老夫人的喜爱,他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医生离开后,查尔斯主动开始着手他的份内工作。葬礼安排已经最后决定了,亲戚们不得不从远方乘车而来,但要对他们保持警戒,其中一两个或许还会留下来过夜。查尔斯高效率、并且并然有序地把这些安排妥当,这与他脑海中的构思是一致的。

  干得真漂亮!那是他们的义务。没有任何人,尤其是他死去的舅母,会知道查尔斯处在怎样危险的困境之中。他的行为,已经被小心地隐藏了起来,这使得他可以逃离在他前方隐约可见的监狱的阴影。

  秘密暴露和破产都摆在他面前,除非他可以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筹集到一大笔数量可观的钱。真好——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查尔斯在独自微笑,应该感谢这个计划——是的,这可以称做一个实用的玩笑——那是没有任何罪名的——他得救了。现在,他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他不必对此担心,因为,哈特太太从来不对自己的想法加以保密。

  和这些想法相当一致,伊丽莎白伸头进来,通告他霍普金森先生来了,希望见见他。

  该是时候了,查尔斯想到。他压制住吹一下口哨的欲望,把自己的脸换成了一个与现实相适宜的严肃神情,准备到书房去。在那里,他迎接了这位严谨的老绅士,他给已故的哈特太大做法律顾问的时间超过四分之一世纪之久。

  应查尔斯的邀请,这位律师坐了下来,他干咳一下,开始着手他的业务问题。

  “我不太明白你写给我的信,里奇韦先生。看来,你似乎认为,已故哈特太太的遗嘱是由我们来保存的?”

  查尔斯瞪着他。

  “但是,可以肯定——我确实听我舅母这么说的。”

  “噢!是这样,是这样,它曾经是由我们保存的。”

  “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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