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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话刚出口,对方马上十分高兴、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阿拉伯话。她们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点着头。维多利亚朝她们走过去,但是,那个阿拉伯仆人(或许他是别的什么身份的人)很快后退几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他对那两个妇女示意,要她们回去,自己也走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锁了起来。出去之前,他对维多利亚说了一个阿拉伯字,接连重复了几次。

  “布克拉——布克拉……”

  维多利亚以前听见过这个字,意思是明天。

  她又坐在床上,思索起来。明天?明天可能有人要来,也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明天,她的监禁期可能就要结束了(或许不会结束?)——或者说,如果真正结束,她自己这一生也就了结了。把前前后后通盘考虑一番之后,维多利亚很不喜欢明天这个字眼。她十分清楚地感觉到,如果明天她是到了别处,一切便会好得多了。

  但是,离开这里有可能吗?这是她第一次全神贯注地考虑这个问题。她首先走到房门那儿,仔细地察看了一番门锁。在这儿打不了什么主意。这不是那种用发卡可以拨开的锁——而且,即使能用发卡拨开,她也十分怀疑,自己是否真地能用发卡拨开它。

  现在就只剩下那个窗户了。她很快发现,窗户倒是个很有希望的地方。窗外那一层木头格子已经破旧不堪。不过,即使她能够折断几根朽烂了的木头,逃到外边去,那也不可能不搞得乒乓乱响。因而就必然引起他们的注意。此外,既然监禁她的这间屋子是在二层楼上,要想从窗户逃到外面去,就得制做一根绳索,不然就得跳下楼去,那就很有可能造成脚腕子扭伤,或者其他部位摔伤。维多利亚想道,在书上常常看到,可以把床单等物撕成一条一条的做成绳子。她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那床厚厚的棉被,还有那条千疮百孔的毯子。哪一样也不适宜做绳子。她没有剪子把棉被剪开。虽然可能把那条毯子撕成条条,但是,毯子既然那样破旧了,不可能指望它能经受得住她的体重。

  “他妈的,”维多利亚大声骂道。

  她愈来愈急切地考虑怎样逃走。据她判断,看守们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人。对他们来说,只要把她锁在房间里,那就完事大吉了。他们不会想象得到她会逃走,因为他们认为,理由很简单,她是个囚犯,而囚犯是不能逃走的。给她注射了麻醉剂、把她带到这里的那个人,不论他是谁,现在是不在现场的——这一点她有把握。那个人(他,或者是她),或者说那些人,准备明天到达。他们把她放在一个远离巴格达的地方,让这些头脑简单的当地人看管着她。这些人愿意按照指示办事,但对玩弄花招却是很不熟悉的。他们对于一个面临死亡威胁的年轻的欧洲女子的发明创造能力,大概不会晓得。

  “我一定得想法逃出去,”维多利亚自言自语地说。

  她走到桌子跟前,开始吃起晚饭来。她应该保持自己的体力。晚餐又有米饭,还有几个桔子,此外,有一盘颜色鲜艳的桔子酱,里面放着几小块肉。

  维多利亚把食物全部吃光,然后又喝了一杯水。她把水罐放到桌上时,桌子微微倾斜了一下,水溅到地上一点。溅上水的那一小块地方立刻变成了个小小的稀泥潭。看到这个小泥潭,维多利亚·琼斯小姐那富有创造力的头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主意。

  问题是那把钥匙是否还插在锁孔里没有带走。

  太阳开始落山了,天很炔就会黑下来。维多利亚走到门前,跪到地上,十分仔细地看着那巨大的钥匙孔,但是一点也不透亮。现在,她需要的是一件能戳动钥匙的东西——一根铅笔或是一根自来水笔杆都行。手提包被他们拿走了,太可恨了。她皱着眉头在屋子里东看西找。桌子上唯一的餐具是把羹匙。这件东西虽然以后可能会用得着,但是,目前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维多利亚坐下来冥思苦想,打着主意。过了一会儿,她大叫一声,脱下一只鞋来,用力把里面的皮垫揭了下来,然后把它卷成一卷,试了试,还相当硬。于是,她又走到门前,蹲下身子,使劲往钥匙孔里捅去。幸运的是,那把特大的钥匙只是松松地嵌在孔内。捅了三、四分钟,钥匙便活动了,落在外面的地上。因为是土地,没有发出多大响声。

  维多利亚想道,“现在我得抓紧,趁着天还没全黑下来,快点动手。”她把水罐端过来,小心地往门框下边的一块地方倒了点水,这块地方,据她判断,距离钥匙最近。然后,就在那一小片湿地上,用匙挖,用手扒。这样,不断地往上洒点水,便一点一点地在门框下边挖出了一个浅沟。她趴在地上用力往外看去,但是很难看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她把袖子卷了起来,发现从门框下边能伸出手去,还能伸出半截胳臀去。她的手指象探宝一样到处摸着,一个手指尖终于碰到了一个金属物件。她已经摸到钥匙了,但是没法把胳臂再伸出一点去把钥匙抓近些。她的下一个措施是,把别在撕断了的肩带上的别针取下来,弯成一个钩形。然后,如同阿拉伯人把鱼钩藏在楔形面包片里面钓鱼那样,开始工作了。在她急得快要哭了的时候,她那个钩形别针钩住了钥匙,把它钩到了手指能够摸着的地方。然后,她把钥匙从稀泥沟中抓到门里面来。

  维多利亚跪在地上,非常钦佩自己的天才发明。她用泥手抓起钥匙,捅进锁孔中。这时,她听到附近有些野狗狺狺狂吠,便等了片刻、然后,转动起钥匙。她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一个小缝。维多利亚小心谨慎地从缝隙中向外望去。房门连接着一间很小的外间屋,屋子那头有一扇房门开着。维多利亚等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那间外屋的屋顶上到处是大豁口,地上也有一两个坑。尽头的房门外边是一段用粗制土坯垒起来的楼梯,通到外面的花园里。

  这就是维多利亚所要观察的全部的周围环境。她又蹑手蹑脚地走回她那囚室。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人来找她了。她准备等到天黑下来,等到这个小村子或是市镇大致安静下来,人们进入梦乡,那时再走。

  另外,她还注意到一件东西。外屋房门附近有一块破旧不堪的黑布,卷做一团。她估计那是件斗篷。待动身时,可以披在西服的外面。

  至于等了多长时间,她不清楚。她觉得等得太长了,简直是漫无止境。最后,附近人家的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音终于沉寂了下去。远处,一架留声机里播放着的哇喇哇喇的阿拉伯歌曲停止了,沙哑的喊叫声、吐痰声都消失了,远处的妇女们那种尖声尖气的大笑声、孩子们的啼哭声也全部停息了。

  最后,只听到远处一声嗥叫,听来象是只豺狗。此外,便是时断时续的狗叫声。她知道,狗叫声整夜都不会停下来的。

  “好吧,现在开始吧!”维多利亚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她慎重地考虑了片刻,从外面把房门锁上,把钥匙留在锁孔里,然后,摸索着走出外屋,捡起那团黑布,来到泥上楼梯的顶部。这时,月亮已经升起,但是位置尚很低。凭借着月光能够看见道路。她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还差四级就到地面时,停下了脚步。现在,她站的位置跟花园外面的泥土围墙一般高。如果继续走下楼梯,就得沿着房子的山墙走过去。她能够听到楼下房间里传出的鼾声。如果在墙顶上走,可能会好些。围墙很厚,可以在上边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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