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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噢,去过,”维多利亚说,“其中有个人肚子不好,就到房间里休息去了。”

  “他们是我们的人,”爱德华说。

  “他们到那儿去干什么?是去找我的吗?”

  “不是,我不知道你那会儿在那儿。但是,卡米凯尔在巴士拉的时候,理查德·贝克尔也在那儿。我们估计,卡米凯尔可能交给他什么东西了。”

  “他说过他的东西被人搜查过了。那两个人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你再仔细想想,维多利亚,那个拉法格是在他们两人之前去的,还是之后去的?”

  维多利亚装作回忆的样子,心里却在打着主意,想着把什么事推卸到这个神话中的拉法格先生头上。

  “那是——一对,是在那两个人前一天去的。”

  “他都干什么了?”

  “噢,”维多利亚说,“他在发掘场地上转了转──跟波恩斯福特·琼斯一块儿去的。然后,理查德·贝克尔带他到驻地去看了看古物储藏室。”

  “噢,他是跟理查德·贝尔克一块儿去驻地的,他们谈话了吗?”

  “我想是谈了,”维多利亚说,“我是说,看东西的时候,不会一句话不说的,对吧?”

  “拉法格,”爱德华小声嘟囔着,“拉法格是个什么人呢?我们为什么没有线索呢?”

  维多利亚真想对他说,“他是哈里斯太太的弟弟。”但是还是忍住了。她为自己假编了这么一个拉法格先生而感到高兴。这时,她头脑中浮现出一个十分清楚的拉法格先生的形象——年纪很轻,身材瘦削,象是患着肺结核病似的,头发很黑,蓄着小胡子。过了一会儿,爱德华要她讲讲拉法格的外貌特征时,她便很仔细准确地描绘了一通。

  这时,他们正在巴格达的郊区行驶。爱德华把车拐到一条便道上。这条街上全是模仿欧洲式样建造的现代别墅,别墅周围有阳台和花园环绕着。有座房子门前停着一辆大型旅行轿车。爱德华把车开到那辆轿车后面停下,跟维多利亚走下汽车,迈步走上门前的台阶。

  一个瘦削黝黑的妇女出来迎接他们。爱德华对她用法语快速地讲了起来。维多利亚的法语不太好,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内容,但是听得出来大意大概是,这就是那个小姐,马上给她更换衣服。

  那个妇女转向维多利亚,用法语客气地说:

  “请跟我来吧。”

  她把维多利亚带到一间卧室里,维多利亚看到,床上摊放着一套修女的服装。那个妇女向维多利亚示意,要她更换衣服。于是,维多利亚脱下衣服,换上那笔挺的新制毛料内衣内裤,又穿上那中世纪的多褶的黑袍。那个法国妇女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巾。维多利亚在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头上罩着那一大堆东西(是头巾吗?),颔下裹着白色的头巾,她那小巧白净的面庞显得如此纯洁雅致,如此超凡出尘。那个法国妇女给她在脖子上挂了一串木制念珠。然后,维多利亚穿上一双尺寸过大的劣质的鞋子,拖着脚走着,被引去见爱德华。

  “你看起来挺象的,”他赞许地说,“眼睛往下看,特别是附近有男人的时候,一定要往下看。”

  过了一会儿,那个法国妇女又回来了,也换上了一身修女装束。两个修女一起走了出去,登上了那辆旅行轿车。这时,已有个身材高大、身着西装的黝黑的男子坐在司机座位上。

  “现在就看你的了,维多利亚,”爱德华说,“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他的话暗含着一点冷冰冰的威胁的味道。

  “你不来了吗,爱德华?”维多利亚带着哀怨的口气问道。

  爱德华对她笑了一笑。

  “三天以后你就见着我了,”他说。然后,他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劝诱的神态,小声说道:“别让我失望,亲爱的。只有你能干这件事——我爱你,维多利亚。我怕人家看见我吻一个修女——可是我真想吻你。”

  维多利亚带着受到人赞许的修女的那种神态垂下眼帘,实际上她是要掩盖刚才那一刹那流露出来的满腔怒火。

  “你这个可怕的犹大,”她想道。

  但是,表面上她还是往常的那种神态。他说:

  “啊,看起来我是个名副其实的信奉基督教的奴隶了。”

  “这才是我的心上人儿呢!”爱德华说。他又补充说,“不要担心,你的证件都安排得非常妥贴——过叙利亚边境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困难。顺便告诉你,你在教内的名字是玛丽·苔丝·安捷丝修女。陪同你的梯里丝修女带着全部文件,对你全权负责。看在上帝面上,一定要服从命令一一否则,我要坦率地警告你,你可要受到惩罚的。”

  他向后移动了一下脚步,愉快地挥着手,这时,旅行车开动了。

  维多利亚靠在座位后背上,考虑着可能采取的措施,陷入了沉思。在途经巴格达时(鉴于他们要途经巴格达),或者在到边防站时,可以大闹起来,呼喊救命,告诉人们她是被强迫带走的——事实上可以采取任何一种方式,马上吵闹起来。

  这样做会有什么效果呢?最大的可能是维多利亚·琼斯的生命当即结束。她早已注意到,梯里丝修女悄悄地往袖筒里塞进一只小巧的自动手枪。她不会有说话的机会的。

  或者,是否等到达大马士革以后再采取行动呢?是否在那儿呼救呢?那么,她很可能会落个同样下场。不然,则可能是司机和那个修女提出压倒她的证据来。他们可能会出示证明,说她患有精神病。

  最好的选择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默然同意他们的策划,以安娜·席勒的名义来巴格达,冒名顶替安娜·席勒,因为不论怎样,将来终究会有这样一个时刻,即最后的高潮时刻,那时,爱德华将不能控制她的唇舌,不能控制她的行动。如果能使爱德华继续相信,无论他要自己做什么,自己都唯命是从,那么,她带着伪造的文件在会议厅中出现的时刻就会到来——而那时,爱德华是不会在场的。

  而且,那时没有人能够禁止她说,“我不是安娜·席勒,这些文件全是伪造的,全是虚构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爱德华不怕她将来会这样做。可是再加琢磨,她认为,虚荣心是使人盲日失察的因素,虚荣心是阿喀琉斯的脚后跟①。而且,爱德华和他那一伙人若想成功。非得找个安娜·席勒不可。这个事实也必须考虑在内。要想找到一个人,外表与安娜·席勒十分相象——甚至在同样的部位有个疤痕——那是非常困难的。维多利亚记得,在《里昂邮件》中,那个杜波斯克,一道眉毛上边有个疤痕,一只手的小指变形,前者是胎中带来的,后者是事故造成的。这些巧合是非常罕见的。对,那些超人们需要维多利亚·琼斯这个打字员。在这个意义上,是维多利亚·琼斯控制着他们,而不是他们控制着维多利亚·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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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唯一致命的弱点。——译者注

  汽车驶过了大桥。维多利亚带着怀乡的心情注视着底格里斯河。接着,汽车便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公路上风驰电掣般他驶去。维多利亚用手指一个一个地捻着脖子上的念珠,它们彼此磕碰的响声例是令人感到有些安慰。

  “无论如何,”她想道,这时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自我安慰的感觉,“我是个基督教徒。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是个基督教徒,那么,做一个信奉基督教的烈士,要比当巴比伦的国王好上一百倍。而且,我可以肯定他说,我很可能会成为一个信奉基督教的烈士。哎!无论如何,我不会成为什么出名的重要人物,我是十分讨厌这种人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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