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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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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阳岬。 在房屋四壁的庇护之下,七个人都回房去休息,但是没有一个人睡得好…… 菲利普·杜兰特,由于失去肉体上的活动能力,越来越在精神活动上找到慰藉。一向具有高度智慧的他,如今觉察到透过中等智慧的人提供给他的各种资源。他有时候借着给予他周围的人适当的刺激来预测对方的反应以自娱。他说的话或做的事经常都不是自然的流露,而是算计好的,纯粹主要是为了观察反应。这是他玩的一种游戏;当他得到预期的反应时,他就为他自己记下一分。 这项消遣的结果,或许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发现到他自己很会观察人的不同以及真实面。 人原先并不怎么令他感兴趣。他喜欢或不喜欢,觉得有趣或厌烦,他周围的人或是他见到的人。他原本一向是个行动派的人,而不是个思想者。他的想象力,相当丰富的想象力。原本都用来制定各种赚钱的计划。这一切计划中心都很完善;但是完全缺乏生意上的能力使得这些计划都毫无成果。 人,直到目前为止,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个筹码而已。如今,由于他的病,断绝了他原先活跃的生活,使他被迫把人当人看。 是从他住院的时候开始,他被迫注意护士们的爱情生活,医院生活明争暗斗以及微不足道的喜怒哀乐,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吸引他注意的。这很快地变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人——如今真的成了他生活的一切。纯粹就只是人。供他研究、了解、评估的人。自己先想好是什么让他们做出某种行为,然后看看他自己所想的对不对。真的,这一切都非常有趣…… 只是今天晚上,坐在书房里,他了解到他真正对他太太的家人了解是多么的少。他们真正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也就是说,不是他够熟悉了的外表。 奇怪,你对人的了解是多么的少。即使是你自己的太太? 你曾经满腹心思地看着玛丽。他真正对玛丽的了解有多少? 他爱上她因为他喜欢她好看的外表和她冷静认真的样子。而且,她有钱,这对他来说也重要。要他娶个一文不名的女孩他会再三考虑。一切都很合适他就娶了她,揶揄她叫她波丽而且自得其乐的说些她听不懂的笑话,看着她那莫名其妙的表情。但是,真的,他对她到底有什么了解。她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感受?当然,他知道她深深的爱他为他奉献一切。想到她的奉献他就有点不安地骚动起来;扭扭双肩仿佛想要甩脱负担。深情奉献是很好的,如果你一天能脱离个九或十个小时的话。回到家里享受款款深情是很好的,但是如今他是时时在深情里打转;受到监视、照顾、珍爱。让人渴望一点完全的忽视……事实上,惹得人不得不想办法逃脱。精神上的——因为肉体上是不可能的。不得不逃进幻想或沉思默想的领域里去。 沉思。比如说,谁该为他丈母娘的死亡负责。他不喜欢他的丈母娘,而她也不喜欢他。她不想让玛丽嫁给他(她会想要玛丽嫁给任何人吗?他倒是怀疑),但是她无法防止。他和玛丽快乐独立地开始共同生活——从来开始出了差错。先是那家南美公司——然后是那家自行车零配件公司——两家公司本来都是好主意——但是资金方面判断错误——然后是阿根廷铁路罢工造成了一连串灾祸。一切纯粹是运气欠佳,但是就某一方面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阿吉尔太太该负责。她不希望他成功。然后是他的病。看来好像他们唯一的解决之道是住到铁定欢迎他们的阳岬来。他并不特别在意。一个跛子,只是半个男人而已,在那里又有什么关系?——但是玛丽就在意了。 噢,说来是没必要永远住在阳岬:阿吉尔太太被杀了。信托基金受托人提高了玛丽的生活津贴而他们又再度自己生活了。 对于阿吉尔太太的死亡,他并没感到特别的悲伤。当然,如果她是死于肺炎或类似的病,死在她的床上,那就比较让人感到愉快些。谋杀是很糟糕的事,声名狼藉,叫人心惊胆颤的报纸头条新闻。然而,就谋杀来说,倒是十分令人满意的谋杀——犯罪的人显然精神上有问题可以冠冕堂皇的用一大堆心理学术语来开脱。不是玛丽的亲兄弟。是那些领养来的遗传不好经常出乱子的孩子之一,但是现在事情可不怎么妙。明天胡许督察长就要来用他西部温和的口语问话。或许,应该先想想怎么答话…… 玛丽正在镜子前梳理她一头金色长发。她那冷漠的态度令他有点气愤。 他说:“想好你明天的说词了吗,波丽?” 她惊愕的回过头来看他。 “胡许督察长要来。他会再度问你十一月九日那天晚上的行踪。” “噢,我明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几乎都不记得了。” “但是他记得,波丽。问题就在这里,他记得。全都记在警方的小本子里。” “是吗?他们保有这类东西?” “也许一切都复制三份保存十年!哦,你的行踪非常单纯,波丽。没什么。你当时跟我在这房间里。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提到你在七点到七点半之间曾经离开过。” “可是那只不过是到浴室去。毕竟,”玛丽合理地说,“每个人都得上浴室。” “你当时并没有向他提过,这我确实记得。” “我想我大概是忘了。” “我想可能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吧……反正我会记得支持你。我们一起在这里,六点半开始玩牌一直到克斯蒂呼叫。这是我们的说词我们要坚持下去。” “好吧,亲爱的。”她的同意平静——了无兴趣。 他想:“她就没有想象力吗?难道她预见不到我们就要陷入困境吗?” 他倾身向前。 “有趣,你知道……难道你对是谁杀了她不感兴趣?我们全都知道——麦可完全说对了——是我们之中一个。你没兴趣知道是哪一个吗?” “不是你或我。”玛丽说。 “你就只是对这一点感兴趣?玛丽,你真了不起!” 她微微脸红起来。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的,我明白你是看不出……呃,我就不同了,我好奇。” “我不认为我们会知道。我不认为警方会知道。” “或许不。他们能进行的线索确实非常少。但是就我们来说处境跟警方相当不同。” “你是什么意思,菲利普?” “我们会知道,我们有一些内幕消息。我们内部自己知道——相当清楚是什么让某人做出某种行为。无论如何,你就有这方面的了解。你跟他们一起长大成人。我们来听听你的看法。你认为是谁?” “我不知道,菲利普。” “那么就猜一猜。” 玛丽猛然说: “我宁可不知道是谁干的。我甚至宁可想都不想。” “驼鸟。”她丈夫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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