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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重点是,您分析过他。”

  “我分析过他,是的。”

  艾勒里的身体往前挪动了一下:“他有什么问题?”

  赛利曼喃喃地说:“我们每一个人有什么问题?”

  “那不是答案。”

  “这是一种答案,奎恩先生。我们都会表现出神经过敏的行为,大家都一样,没有人例外。”

  “现在您又在耍痞子了,套用您自己的话。”

  老人开怀地大笑。

  “我再问您一次,教授,是什么原因引发卡扎利斯情绪不稳定?”

  赛利曼只是在那里吞云吐雾。

  “我是为了那个问题而来的,因为除了非决定性的表面事实外,我不知道根本的原因。卡扎利斯出身贫寒,家中有14个兄弟姊妹,当一个有钱人愿意结交他、供他受教育时,他头也不回地就抛弃父母和兄弟姊妹。在我看来,他在事业中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满足他那不正常的野心,对成功过度的渴求——包括他的婚姻在内。尽管他的医德高超,他个人的一生却是充满算计,也具有过人的精力。然后,突然间,当他正处于事业的巅峰时,而且正值壮年——他竟然崩溃。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老人也没答腔。

  “第一次大战期间,他会因所谓的‘炮弹惊吓’接受治疗。这和他崩溃有关吗?我不知道。

  有吗,教授?”

  可是赛利曼还是沉默不语。

  “精神崩溃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抛开了诊所的业务,那是纽约最赚钱的诊所之一。他让太太带他乘轮船环游世界,从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康复了……可是,在维也纳的时候,在精神分析的世界重镇,他又发生了一次崩溃。对第一次精神衰竭,他们归咎于工作过度,可是对第二次应怎么解释?发生在无忧无虑的旅行之后?这里面大有文章!赛利曼教授,您治疗过他,到底是什么引起卡扎利斯的崩溃?”

  赛利曼从嘴里取出烟斗:“你是在要求我,奎恩先生,泄漏我因职业所需而取得的讯息。”

  “说得好,教授。可是,如果沉默本身是不道德的话,那沉默又有什么道义可言呢?”

  老人似乎一点儿也不以为件。他放下烟斗:

  “奎恩先生,你来找我的原因,与其说是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消息,倒不如说是想证实你根据有限的资料所得出的结论,在我看来,这再明显也不过了。告诉我你的结论,也许这样我们可以找出一个方法解决我的窘境。”

  “就这样吧!”艾勒里跳起来,不过,他马上又坐下,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虽然卡扎利斯工作上主要接触的都是女人,可是他从未与女人有过任何私人关系,在这样一段情感空白的忙碌生涯之后,他终于在44岁时跟一个年仅19岁的女人结婚。卡扎利斯太太生过两个小孩,在她怀孕期间,他不仅亲自照料她,还亲手接生,然而还没出产房,两个婴儿就都死了。发生第二次婴儿夭折后没几个月,卡扎利斯就崩溃了——从此就自妇产科退休,再也没有重操旧业。在我看来,赛利曼教授,”艾勒里说,“不管卡扎利斯本身到底有什么毛病,在产房里,这个毛病被激化到最高峰。”

  “为什么,”赛利曼教授喃喃自语,“你这样断定?”

  “因为……赛利曼教授,我没办法用性本能、生存本能、自我这些术语来解释,可是,我对人性有一定的了解,从我对人类行为的一些观察和我自己以及别人对人生的体验来看,我不得不得出这个结论。

  “我观察到这个事实:卡扎利斯冷酷地否定他的童年。为什么呢?这是我的猜测。钳制他童年生活的人主要有三大类:第一类就是他的母亲,不是牵着个小孩就是怀着小孩;第二类是他做工的父亲,不断地制造小孩;第三类是他的兄弟姊妹,老是打乱他的美梦。我不由得在想,卡扎利斯恨他的母亲吗?他恨他的兄弟姊妹吗?他会不会因为白己对他们怀着怨忍而有负罪感呢?

  “我还观察他为自己孽画的事业,我不得不说:他对女性的恨以及他的专长——如大家所知的——妇科,两者之间是否有显著的关联?他对他父母生下众多子嗣的憎恨,是否与他后来决心成为这门学科的权威,也就是接生小孩到这世界来这项工作有任何关系?

  “这是一种憎恨与罪恶,以及对这两种情绪的抵御反抗。我把它们全加起来,二加二等于四。可以这样吗,教授?这种论断是否合理?”

  赛利曼说:“用你这种数学来算,不免过于简化了点儿,先生。不过还是请你说下去。”

  “然后我跟自己说:卡扎利斯情绪的张力处于极深的底层,如同他的负罪感一样深重。他极力抗拒无意识浮现到意识层面——这是否也是神经过敏行为的主要特征?——而这种行为也是经过精心考虑的。

  “接着,我观察他的婚姻,马上我就看到新的情绪张力——或者说是旧的延伸——出现了。

  即使是同样44岁的所谓正常男子,在几乎没有社交生活的情况下,辛勤工作了一辈子,然后跟一个才19岁的女人结婚,这个婚姻对他而言也是很令人冲突不安的。更何况,我们的新娘出身新英格兰的名门望族,情感纤细,矜持,甚至到有点儿神经质的地步,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涉世未深。可是,卡扎利斯一定就是原来那个样子,我想。

  “于是,在我看来,卡扎利斯一定立刻就发现他在性生活上无法满足,感到挫折,甚至有难以协调的冲突。我猜,他一定时常会有力不从心的情况,或是他太太没有反应,冷淡,甚至根本厌恶跟他行房。也许,他开始感受到铭心刻骨的无力感以及怨恨。这是很自然的。他,一个生命过程中的成功操盘者,竟然无法控制他自己的婚姻。还有,他深爱的妻子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感情脆弱、迷人、矜持、有教养,即使现在已经42岁了,她还是很迷人;19岁的她所展现的魅力可想而知。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卡扎利斯对她全力倾注一个男人所能给予的爱,而他却患性无能。

  “所以,我的推论是,他开始产生了恐惧。

  毫无疑问,有好几个原因造成了他的恐惧,可是这种情绪都是用同一种伪装的形式表现出来,就是他开始惧怕其他男人会抢走他年轻的妻子。”

  艾勒里喝了一口咖啡,赛利曼则静候在一旁。壁炉上黄铜色的座钟为他们维持某种程度的平和气氛。

  “这种恐惧持续地滋长,”艾勒里接着说,“主要是由于他们在年纪、性情、背景、兴趣等方面的差异。还有他诊所的业务,为了帮助其他男人的妻子生下他们的小孩,他得长时间待在医院;还有因为职业的关系,他长时间不在卡扎利斯太太身边——常常是在晚上。

  “这种恐惧不断地蔓延,就像癌细胞一样,然后就失控了。卡扎利斯开始发狂地怀疑他妻子和其他男人的关系,不管可能性有多低,或是她有多无辜——尤其是她和年轻男人的关系。恐惧很快地变成根深蒂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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