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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等待的时候,鲍尔夫人闯进来过一次。她鲁莽的动作把他们吓了一跳,不过,他们的沉默和包围他们的薄暮也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她蹑手蹑脚地四处走动,帮他们打开灯,然后像只老鼠一样很快地溜了出去。

  艾勒里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又一次打破了沉静,老人抬起头来。

  “我忽然想到一件很荒谬的事情,赛利曼教授。从我第一次看到她以及这四个月来不论是打招呼、想到或提到她时,除了‘卡扎利斯夫人’之外,我不知道还可以怎么称呼她。”

  “不然你要怎么叫她,”老人火爆地说,“奥菲丽亚吗?哈姆雷特那疯疯癫癫的情人吗?”

  “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现在仍是一样。

  我只知道卡扎利斯夫人……那个伟大男人后面的影子。不过,从她杀了她外甥女之后,她始终在那里,在边缘徘徊,是背景里的一张面孔,偶尔随口插进一句话——可是都是非常重要的话。她把我们当傻子耍,连她丈夫也包括在内。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教授,精神正常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又大笑了一声,故意显示这句话有趣,想借此起个头,无伤大雅地聊个天;但他心里其实忐忑不安。

  可是,老头子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

  之后,他们又各自陷入沉默。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电话线路奇迹般地清楚。

  “艾勒里!”奎恩警官的吼叫声足以撼动整个大西洋,“你还好吧?你还在维也纳干什么?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连个电报也不打!”

  “爸,我有消息要告诉你。”

  “消息?”

  “怪猫是卡扎利斯太太。”艾勒里禁不住咧嘴而笑,他觉得自己好像有虐待狂似的,很卑鄙。

  他父亲的反应相当令人满意:“卡扎利斯太太。卡扎利斯太太?”不过,警官说话的口气有点儿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

  “我知道这样讲对你似晴天霹雳,我现在解释不清,不过……”

  “儿子,我也有消息要告诉你。”

  “有消息要告诉我?”

  “卡扎利斯太太死了,她今天早上服毒自杀了,今天早上。”

  艾勒里听到自己在跟赛利曼教授说:“卡扎利斯太太死了,她服毒自杀了,今天早上。”

  “艾勒里,你在跟谁说话?”

  “贝拉·赛利曼,我在他家。”艾勒里努力稳住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消息像是炸弹一样把他给震呆了,“也许这样也好,的确为卡扎利斯解决了一个痛苦的难题——”

  “是啊。”他的父亲说,口气仍是有点儿怪。

  “爸,卡扎利斯是无辜的。不过,等我回家再告诉你细节。现在,你最好赶快联系检察官。

  我知道,明天早上的审判是来不及取消了,不过 ……”

  “艾勒里……”

  “什么?”

  “卡扎利斯也死了,他今天早上也服毒自杀了。”

  卡扎利斯也死了。他今天早上也服毒自杀了。艾勒里本来以为这是正在他脑中回响的一个句子,不过,等他看到赛利曼脸上的表情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正在大声地重复他父亲的话。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一切是卡扎利斯计划的,他告诉她去哪里弄这些东西,要怎么做等等。她已经有好一阵子都这样神智恍惚。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俩单独待在他的牢房里还不到一分钟。她替他带了毒药来,他们两个同时吞下那致命的毒药。那毒药的药性很快,牢房的锁还来不及打开,他俩的身体就痛苦地扭成一团,6分钟之后就死了。事情就像一阵狂风卷来一样,发生得很快,卡扎利斯的律师,那时正站在……”

  他父亲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或者应该说,听起来好像是如此。艾勒里觉得自己全身绷紧,想要抓住那远去的声音,却又不真想抓住什么,除了一种捉摸不定、实心的什么东西——他从不知道那原来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而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但它却像光一样飞快地缩小,他根本无力抓住它。

  “奎恩先生。奎恩先生!”

  好心的赛利曼,他是了解的,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才会那么激动。

  “艾勒里,你还在听吗?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吗?他妈的,我什么都听不……”

  “我马上就回家,再见。”说完,有人挂掉了电话。

  艾勒里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沉静得令人困惑。

  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好像有鲍尔夫人的声音,然后又好像没有了;他身旁好像有一个男人,脸被重重地打了一拳,滚烫的熔岩沿着喉咙流下,因此像个傻子一样地哭诉。之后,艾勒里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皮沙发上,赛利曼教授像个慈祥可亲的老祖父一样弯腰俯视着他,一只手拿着白兰地,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条手帕,正轻柔地擦拭他的脸。

  “不要紧,不要紧,”老人说话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安抚效果,“长途旅行消耗体力,又睡眠不足,加上我们讲的太兴奋了,当然还有你父亲那令人震惊的消息。放轻松些,奎恩先生。躺下,现在不要想,闭上眼睛。”

  艾勒里听话地躺下来,什么也没有想,闭上眼睛。可是马上他又张开眼睛,说了一声“不”。

  “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也许你可以告诉我。”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坚定,令人充满安全感,这个老人。

  “我又迟了一步,”艾勒里听到自己用情绪化得可笑的声音说,“我用害死霍华德·范·霍恩的方式又害死了卡扎利斯。如果我没有那一阵子悠闲地带着那顶发亮的小桂冠飘飘欲仙,而是立刻审视卡扎利斯和九件谋杀案的关系的话,卡扎利斯今天就不会死。活着,而不是死掉,赛利曼教授,你理解吗?我又迟了一步。”

  那像老祖父般慈祥的声音说:“是谁现在开始患了精神官能症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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