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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你知道吗?”警官叫道,“你怎么知道的?是谁?说出来吧,好汉!”

  屋子里充满着死一般的宁静。好像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时间也不再流动,仿佛置身于外层空间那无边的黑暗中。

  马克·泽维尔费了好大的劲,他的确做出了超人的努力,看他用力的样子真是难受。他的左胳膊由于用力支撑着自己而紧绷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变得更红,更炎热、更疯狂。

  霍姆斯医生抓起泽维尔赤裸的左臂找注射点。

  “我……”他努力的结果只说出这一个字。白脸转灰,一团血污从双唇间冒出来,他再次失去了知觉。

  针头同时扎进皮下。

  这时才有人呼吸或娜动,警官费力地站直身体,用手绢擦擦汗湿的面颊。

  “死了么?”艾勒里说着舔了舔嘴唇。

  “没有。”霍姆斯也站起来,俯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体,“只是昏过去了。我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只是让他放松肌肉,安静下来。”

  “情况严重吗?”警官问。

  “有危险,应该说他还有希望。这要看他的生命力有多强。子弹在他的右肺上……”

  “你能让他醒过来了吗?”艾勒里着急地问。

  “为了问案?”医生抬起眉毛,“我亲爱的朋友,那可能会要他的命的,像我刚才说的,现在的希望寄托在他自己的生命力上。而我得说,他的状况不妙,尽管我还没有做进为步的身体检查。他得好一会儿沉睡不醒,你知道,药劲不小。就是醒过来也不会多有精神的,就是这样!”他耸耸肩转身去对福里斯特小姐说话时表情柔和下来,“谢谢你——安。你帮了很大的忙……现在,先生们,请帮我把他抬到楼上去,要非常轻。我们不希望再有内出血。”

  四个男人——史密斯傻呆呆地站在角落里——抬起那个软沓沓的身体上楼,送到最西头那间能看到车道的卧室。

  其他人都挤作一团跟在后面,好像这样才安全,谁也不想单独呆着。泽维尔夫人神情恍惚,但目光中一直有惊恐的成份。

  男人们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轻手轻脚地把他安顿在床上。泽维尔的呼吸声沉重起来,但身体仍然一动不动,眼睛紧闭。

  警官打开门:“都进来,别出声。我有话要说,我让你们大家都听到。”

  大家机械地照做,每个人的目光都被床上那个静物所吸引,床头柜上开着一盏台灯,照亮了泽维尔的左颊和左半边的轮廓。

  “我们似乎又一次失误了,”警官平心静气地说,“现在我还不敢肯定,眼下还无法把思路理清,判定马克·泽维尔是不是在撒谎。我也见过有人在死前三秒钟仍在撒谎。现在还无法肯定一个人在知道自己要死时就一定说真话。同时,他说的话中也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如果他只是陷害泽维尔夫人而并没有杀泽维尔医生,那么在这所房子里仍然有一个凶手正逍遥法外。而我要告诉你们,”他的目光闪烁,“下次可不会再出错了!”

  他们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艾勒里急切地问:“你认为他还能恢复知觉吗,医生?”

  “有可能,”霍姆斯医生小声说,“等到镇定剂药劲一过,他可能突然醒过来。”他耸耸肩膀,“也可能醒不了。有多种情况。也包括死亡。几小时后也有可能大出血,也有可能不死不活地拖着,伤口感染——尽管我已经对伤口进行了消毒和抗感染处理——或死于并发症。”

  “真是好消息,”艾勒里语含讥讽,“也就是说,他还有希望,呃?而我感兴趣的是他可能苏醒这一事实。到那时候……”他意味深长地停下来,目光四射。

  “他会讲出来……”双胞胎突然叫道,但随即像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躲进他们母亲的背后。

  “是的,小家伙,他会说出来。一个最令人振奋的前景。所以我想,爸,咱们最好还是做到万无一失。”

  “我也正这么想,”警官严肃地说,“我们得轮流守着他——你和我。还有,”他犹像了一下,“没有了,就咱们俩。”

  他转过脸,面对霍姆斯医生:“我值头一班,医生,到凌晨两点,然后是奎恩先生接替我直到天亮。如果我们需要你……”

  “一有恢复知觉的迹象,”霍姆斯医生坚定地说,“立刻通知我,请记住,立刻!每一秒钟都事关重大。我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你们知道,就在你们隔壁,而此刻,你们真的没有什么可为他做的了。”

  “除了保护他残留的这口气。”

  “我们会通知你的,”艾勒里说。他看了看其他人,又补充道,“为了想采取极端手段的人着想,我得在这里提一句,今夜在床旁值班的人将配备把可怜的泽维尔撂倒的那件武器……就这些。”

  当屋里只剩下他们父子和那个没知觉的人时,空气有了一种奇怪的压抑感。警官在一把舒适的卧室椅里坐下,松开领口,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艾勒里则在一扇窗旁狠命抽烟。

  “看吧,”他终于开口了,“我们这真是一团糟,”警官嘟囔了一声。

  “真是人老枪法刁,”艾勒里嘲讽地接着说,“可怜的家伙!”

  “你这是什么意思?”警官不安地问道。

  “你那飞快的、不假思索的举枪就射的癖好,尊敬的阁下。真的毫无必要,你知道,他跑不掉的。”

  警官的表情愈发不安起来:“嗯,”他嘀咕道,“也许不必要,可一个涉嫌谋杀的人拔腿就跑,你让当警察的怎么想?这不就等于认罪了么,而且我还警告了他,然后才随便开了一枪……”

  “噢,你可真行,”艾勒里干巴巴地说,“岁月并没有磨损你的视力和枪法。可这毕竟是干了一件鲁莽的,没把握的事。”

  “是啊,也许是这样!”警官恼火地叫道,脸涨得通红,“你犯的错也不亚于我。你让我相信……”

  “噢,天呐,爸,对不起,”艾勒里痛悔地说。老先生不好再发作,坐了回去,“你说得很对。实际上,我犯的错误更大。我假设——我这倒霉的过于自信——因为有人陷害泽维尔夫人杀了她的丈夫,那么这个人就是凶手。现在回头看,这纯属没有把握的推测。是的,这很牵强,可逻辑上再无懈可击也代替不了无情的事实。”

  “也许他是在撒谎……”

  “我肯定他没有,”艾勒里叹了口气,“我又犯老病了,谁说得准呢。我不能肯定。不光是这一点,任何事情都是一样。这件事的确是让我给办砸了……好吧!警醒着点儿。我两点再来。”

  “别为我担心,”警官瞥了一眼受伤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一种悔罪吧,假如他醒不过来我想……”

  “如果他或你或任何人。”艾勒里意味深长地说,手已放在门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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