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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个子牛仔还是醉醺醺的。他把帽檐儿掀到头顶,跌跌撞撞地朝办公台迈过去:“疯——疯狂比尔,鄙人前来听命啦……你,有什么吩咐,比尔?”

  “你怎么又喝成这样,丹努?”格兰特厌恶地看着他,“丹努,这位是本杰明·米勒——巴克的朋友。就要参加演出了。带他去看看马具——去马房转转,还有,他的铺位,还有场子……”

  布恩醉眼迷离地看着那个寒酸的来客:“巴克的朋友?很荣幸见着你哩,米勒!家什——我们这儿还真有点儿家什,伙计。我们——”

  他们走出了格兰特的办公室。格兰特沉吟半晌,把霍恩的来信放进了衣袋。

  两人脚步零乱地沿着狭长的引道朝大竞技场的表演区走去。布恩一路蹒跚,米勒好奇地问:“他怎么管你叫丹努?我好像听他跟那姑娘说你叫汉克。”

  布恩嬉笑起来:“聪明——又聪明又调皮的小丫头,是不是?就像一袋子新鲜草料!对啦,我告诉你,米勒。我生——生来就叫汉克,可我那个老子,他居然说:”你给他起名叫汉克,跟你妈第二个丈夫的老兄弟用同一个名儿,这像什么话!我偏要叫他丹努,跟那个取下过印第安人首级的、最他妈棒的布恩叫同一个名字!‘打那儿以后,我就成了丹努了。吁,往左拐,往左拐!“

  “听你口音,你像是从西北什么地方来的。”

  小个子牛仔收起笑容,点着头说:“听得出来?说实话,我爸在怀俄明放过牛。老山姆·胡克常对我说:”丹努,永远也别给你的家乡丢脸呀。‘他就这么絮叨,’不然的话,我和你的老子都饶不了你。‘所以,我一直给鬼魂到处追赶——没完没了……好了,米勒老小子,我们到啦。挺大吧,嗯?“

  这是个宏大的露天体育场,几千只聚光灯把场内照射得如同白昼。两万个座位层层排列在椭圆形看台上,眼下还空无一人。表演场总体的长宽比大约是三比一。阶梯形看台与表演场之间用混凝土墙高高地分割开,墙下便是十五英尺宽的跑道。围在椭圆形跑道内侧的就是平坦的表演场了。这正是身怀绝技的马术师们的舞台,可表演各种马上技巧,驯套烈性野马,也有的是地方纵马飞奔。椭圆形场地的两极——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宽大的门道通向后台,此刻米勒和布恩正站在其中一个门口。那一圈混凝土围墙上还星罗棋布地设置了许多小暗门,以满足不同的表演需要。

  看台后上方,巨大的钢铁拱梁拔地而起,支撑着高阔的一圈顶檐。在这天穹般的背景下,看台通道上的人物就显得无限渺小——那是一些工作人员来回忙碌着,为这一晚将要举行的盛大活动做准备——疯狂比尔·格兰特的牛仔骑术团在纽约的演出就要在这里正式开幕了。

  表演区中央平整的地面上有几个人,都是西部人松散随意的穿着,正站在那儿吸着烟说笑。

  布恩一边大摇大摆地向场子中间走,一边转过头来用神情伤感的小眼睛望着同行的人问:“你也是玩儿马术的,米勒?”

  “没玩儿过。”

  “正走背字儿,嗯?”

  “时运不济呀,做牛仔的不好过。”

  “没错儿!得啦,在这儿,你只需哄那些疯子观众乐乐,好日子就拿下啦。有好几个弟兄都是大老远从纽约那边过来的呢。”

  那一伙人见布恩领着个人过去,让开地方叫他们站入圈子,很热乎地跟他们打招呼。丑陋矮小的布恩似乎很受大家的青睐,他们一直对他亲昵地动手动脚,开着粗俗的玩笑。好一阵儿热闹,米勒似乎叫众人给忘了,一声不响地等在一旁。

  “啊——我他妈差点儿失礼啦!”布恩突然叫道,“伙计们,来见见巴克·霍恩的老朋友。叫做本杰明·米勒,来咱们这儿入伙儿的。”

  十来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了那新来的好一会儿,谁也不再说笑了。他们打量着他的破衣烂衫,咧嘴的鞋跟儿,以及他那张疤痕累累的吓人的脸。

  “这位是苏格兰来的兰塞。”布恩郑重其事地指着一个大块头、长着兔唇的牛仔介绍道。

  “幸会。”两人握手。

  “这位是得克萨斯来的乔伊·哈力沃尔。”——那人点了一下头,转而去卷他的纸烟了——“得州佬儿可是上帝送给女人们的礼物哇,米勒。这边这位是苗条的哈维斯。”——哈维斯是个矮胖的牛仔,一副笑脸,一双冷眼——“这是雷夫·布朗,这是矮子当斯。”布恩不厌其烦地一一作着介绍。都是些马术界的名角儿。这些人都是带着自家用惯了的行头,辗转于各大马戏团之间,走南闯北的艺人。靠玩儿命换钱,又靠血汗钱果腹,职业生涯带给他们的积蓄只有满身伤痕和由此而生的恐惧,囊中却永远羞涩。

  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雷夫·布朗,那个穿着花哨汗衫的壮汉笑了笑,把手指伸进衣袋摸索片刻:“怎么样,自己卷一棵吧,米勒?”他递过一小袋烟草。

  米勒的脸红了:“我想,行吧。”他接受了这个“活计”,动作缓慢、漫不经心却轻而易举地卷好了一支烟卷。

  一时间众人开了话匣子;米勒就这样被大家接受了。

  有个人朝他裤子上一划,擦着了一根火柴,把它举到他卷好的烟卷前;米勒燃着了烟,悠悠地喷云吐雾起来。众人便更围近了他;他则融入了他们,消隐在这个小团体里了。

  “现在你听我一条忠告,”矮子当斯用鹰爪一样的长指甲指点着布恩说,“有他在身边转游,你就得系牢裤带。不然你老得丢裤子,丹努会偷的。他老子就是个盗马贼呀。”

  米勒谦恭地赔笑;他们正尽力让他自在一点儿呢。

  “问一句,”“苗条的”哈维斯诡异地插进话来,“有个争吵不休的难题,就是驯马笼头和一般的马嚼子,你觉着哪个最好使,米勒?”

  “对付野马驹子当然得用笼头啦,这是常识。”米勒抿着嘴儿笑道。

  “真人来啦!”众人哄笑道。

  “枪法还没露呢,我敢打赌!”

  “露一手吧!”有人哄道。

  当斯举起手来:“等等,”他慢条斯理地说,“丹努有点儿不对劲儿。嘴让什么堵住啦,丹努?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

  “我么?”小个子牛仔叹了口气,“怪啦,真的。他妈的我那个印第安箭头今儿早上没了。”

  顿时一片死寂降临,笑声消失了;众人都像孩子似的瞪圆了眼睛。

  “我那杂毛儿马今儿早上发疯,又叫又闹,把我那宝贝踩碎啦!凶兆呀,伙计们。很快就要出大事儿啦!”

  “我的上帝!”几个人同时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当斯飞快地碰了碰衣衫下面的某个物件,神情极为专注;其他人的手也都伸进裤兜里探摸。每个人都疑神疑鬼地悄悄检查自己的护身符是否还在。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们齐刷刷用大祸临头般惊恐的目光看着布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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