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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托尼·马斯平静地插嘴了:“我也在考虑这事儿。还有亨特——朱利安·亨特。”

  “哦!”奎恩警官说,“亨特,夜总会的那个鸟人——我们今晚遇见过的盖依女士的丈夫。噢,噢。”奎恩警官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冷峻的光芒,“那么现在有谁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霍恩最要好的朋友,还有你——托尼,还有亨特,怎么都想到出钱给霍恩搭架子了——可他自己的女儿却一分钱也没投入?”

  格兰特用力咽了口唾沫,面色如土,老纹纵横。柯利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呆得舒服一些。吉特笔直地坐着——很长的时间里一直这样坐着,两眼泪水盈盈——不是出于软弱,而是由于纯粹的愤怒和懊恼。

  “比尔·格兰特,”她吸泣着说道,“你怎么能站在这儿说什么没有制片人?怎么回事,你亲自告诉过我……”

  奎恩父子默不作声。富有经验的奎恩警官有意听任他们把这出意外的小闹剧演下去,而他则瞪着贼亮的小眼睛从旁观察。

  格兰特喃喃道:“吉特,我真的很难过。可那不是我的错,是巴克本人叫我那么说的。他不想让你把钱拿出来冒险,蒙你说有了制片人你就不会再坚持朝里面放钱了。他想做成纯粹的经济合作,只有他一个人去担风险。他说,假如他不能让那些铁算盘的生意人在他的复出上投资,那他就自己卷铺盖滚蛋。”

  “你该都说出来,爸,”柯利突然说,“连巴克都不知道,你自己所有的钱都放在里头啦!”

  “听啊,听啊,”奎恩警官低声说,“一个司空见惯的童话故事,啊!每分钟都有更多的头绪,越来越乱了,这叫什么?”

  格兰特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你,柯利,把你的破嘴闭上,叫你说你再说!”

  柯利的脸刷地红了,嘟囔着说:“好吧,爸。”

  格兰特挥了一下他那只粗大的手:“他既然说出来了,那好吧,巴克的确不知道我做了投资。他不会接受的。只是叫我做他的经纪人。我们甚至还签了合同。所以我才只好去走钢丝——把马斯他们弄进来一块儿干。我多了个心眼儿,告诉马斯说是我在独挑整个生意。反正,从一开始我就狠了心要这么干的。”

  “你认为,霍恩会怀疑你的真正动机吗?”

  格兰特沉吟着说:“这很难说。他一向为人精明,不好糊弄。最近两天,他的确有点古怪。也许听到了什么风声。他这一辈子都不和别人沾边儿——就是说,从不接受恩惠,尤其是从朋友们那里。”

  吉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格兰特身旁。两人互相看着,吉特简短地说了声:“我真是对不起你,比尔。”说完又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时间众人无语。

  “所有这一切说明,”艾勒里在寂静中愉快地说,“谋杀是治疗语言沟通渠道消化不良症的有效药物。霍恩小姐,关于你养父的亡故,谁是最有必要通知的人呢?”

  她低声说:“没有人。”

  艾勒里迅速环视一周,眼睛盯在格兰特身上。但格兰特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说除了你本人,他没有任何家人了?”

  “没有一个活着的亲人了,奎恩先生。”

  艾勒里皱起了眉头:“唉,也许你并不了解,霍恩小姐。可是,格兰特先生,你一定清楚,对吗?”

  “当然啦。除了吉特,巴克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他六岁就成了孤儿——由叔父抚养,他叔父的牧场就在怀俄明州我父亲的牧场旁边,我父亲跟他共用一片草场放牧。”格兰特苦涩地说,“我——我真想不到老巴克的死会让我这么伤感。可那时……他的叔父又死了,那一辈人都死光了。巴克成了霍恩家最后的一个——西北地区一个最古老家庭的惟一后代。”

  听着这段陈述,埃勒里·奎恩先生的表情在简陋的灯光下不时变化着,就像一只变色龙不断变换着颜色。他弄不清为什么格兰特先生的谈话如此扰动了他的心,但是他的确很烦乱。尽管稍过片刻他强自镇定,把一脸的亢奋神情统统赶走。奎恩警官有些不解地朝他脸上望了望。老人一直保持着清醒和镇静,暗自思索是什么因素让儿子的头脑如此躁乱,假如真的有了什么,那就有的瞧了。但是艾勒里耸了耸肩,嘴角只露出一丝窃笑而已。

  “格兰特先生,霍恩做这次要命的表演之前,你宣布有多少人跟着他跑马?”

  “四十个。这我很清楚,因为是我付给他们酬金。”

  听到这里,奎恩警官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会儿,当你在场上宣布四十这个数的时候,你说的是大概的人数吗?”

  格兰特的脸又红又紫:“什么大概人数?怎么啦?我说了:四十,那就是四十个人——不会是四十一或三十九个,更不可能是一百六十个!”

  奎恩父子相互对了一个眼神。接着,老人家皱着眉头说:“你——呃——你不会数错了数儿吧,会吗,儿子?”

  “我上学的时候数学可是最出色的,”艾勒里说,“而且我想,点数四十个人应该不至于考倒我的计数能力。再说,站在那边的人绝对不会搞错,我想,至少神志是清楚的,否则不会那样讲话。好啦,我一向认为自己是有理性的动物……或许我们可以做个小小的测试来证实一下。”

  他朝门口踱过去。

  “你上哪儿去?”奎恩警官严肃地问,众人齐刷刷地盯着他。

  “像所有殉道者那样,到竞技场上去。”

  “见鬼,你到底要干什么?”

  “数一数还剩多少大活人。”

  一行人从进入地下室的通道原路返回,穿过水泥墙上的那个小门,重新出现在万人瞩目的场地上。现在,观众的喧哗已经明显带有疲倦的味道了。警员们还在到处呵斥吼叫。牛仔姑娘小伙子们围坐在场地的一角,或气鼓唠叨,或不以为然,神形各异。

  “那么现在,”艾勒里对跟着他走到牛仔群旁边的一行人说,“你自己数一数他们的人数吧,格兰特先生。也许是我发神经了。”

  格兰特有点气不顺,但目光还是朝他的牛仔们扫了过去,然后走入他们中间大声点数着人头儿。大多数人都垂着脑袋席地而坐,头上扣着宽大的牛仔帽。格兰特就像走在一片蘑菇地里。

  很快他走了回来,脸上大惊失色,巴克惨遭不幸那一瞬间强烈的震撼和痛苦似乎又重新袭击了他。宽大结实的下领抖个不停,以致牙齿都无法咬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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