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艾勒里·奎恩 > 然后是第八天 >  上一页    下一页


  奥斯汀……那地方在内华达——在德克萨斯,也不在加利福尼亚。所以,他现在一定是在内华达州了。否则——哦,也不见得。那份东西也有可能是哪个从内华达州来的人扔在这儿的。

  他可以问问施米特先生这儿是哪个州。不过这会儿施米特先生正在厨房煎火腿呢,而等他出来的时候,埃勒里又已经把这问题给忘了。

  火腿煎蛋、咖啡和馅饼同时端上了桌。而且,这几样东西做得真好,对于荒原深处一家乡野小店来说,简直好得让人吃惊。就连那馅饼都做出了令人称奇之处。薄薄一层面壳焦黄而酥脆,果料的酸辣甜味儿又搭配得恰到好处,其中放了某种香料,埃勒里尝出那是桂皮的味道,不过又不完全是,似乎还有些别的香料。

  他抬起头,见施米特先生在微笑着:“是丁香。”施米特先生说。

  “没错儿,”埃勒里赞同道,“是闻着像丁香味儿嘛,我刚才还以为是火腿的味儿呢。味道真不错。”

  店主咧嘴笑着,把圆圆的脸都绽开了:“我原来住的地方有好多英格兰康沃尔人——我们都管他们叫科尼什人——他们做馅饼的时候通常都放丁香,不放桂皮。那会儿我就琢磨,为什么不两样儿都放呢?——打那以后我就一直两样都放的。”

  埃勒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跟我一块儿喝杯咖啡好吗?”

  “哦,哎呀。谢谢!”奥托·施米特微笑着说道。他去厨房端来一杯咖啡,坐下后便聊了起来,仿佛被埃勒里打开了话匣子。他非常高兴有人做伴儿聊聊天儿,那种高兴,是平时没什么人做伴儿,也没多少机会聊天儿的人才能体会到的。

  他原先住在威斯康星州,好像是州北部的一个小城市里,打理着他父亲的那间为街坊四邻开的食品杂货店。

  “只是刚刚能维持生计而已,”施米特说,“爸爸去世以后,我在美国就没有亲人了,过着还是勉强糊口但同时又有点孤独的生活。后来,又几乎同时碰上了两件糟糕的事情……”

  整个美国赶上了那次经济大萧条,而施米特的身体也不行了。医生建议他应该到气候温暖干燥的地方去;他的顾客们越来越无力购买那些食品杂货了,于是杂货店也就关张了。

  “我们家这间店都开了四十多年了,”那小胖子说,“可我没别的选择。我付清了供货商的货款,把店里所有东西都降价甩卖了,清空了所有货架,然后,我就动身往西边来了,那时侯,我兜儿里只有五百美元,至于要到什么地方去或者日后打算做什么,简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后来,我那辆破车在开到离这儿差不多一英里远的地方没油儿了。我就走着过来,进了屋,见到一个名叫帕斯洛的家伙,他经营着这个商店。那会儿他已经不想干了,我就出价五百美元,要把他这儿的所有东西全部买下来,先现付一半儿。他还非要现付三百。‘告诉你我是怎么打算的吧,’我对他说,‘我的汽车停在从这条路往上走一英里的地方,只要加点汽油就能开。你给五十美元,那车就是你的了。’‘行!’他说。我们成交了。他灌满一桶汽油,一切都准备好了,抬腿就要走。‘你没忘了什么事儿吗?’我问他。‘什么事儿?’他一边问一边拍了拍他的衣服口袋。‘你那汽油是五十美分。’我说。嗬,他直骂我,可还是付了钱。我就是这样来到了这个地方,而且从那儿以后就一直在这儿了。”

  他得意地轻声笑着。他绝对不会回去的,他很肯定地对埃勒里说。在这儿他几乎挣不到什么钱,但是,每年一次去洛杉矶旅行之后,他总是很高兴又回到这儿来。这儿的……他踌躇着,短粗的胳膊在空中摸索似地划着圆圈儿。这儿,荒摸的边缘地带,外面的空气多干净啊。白天,多少英里之外的地方都能看得见,到了夜里……

  噢,能看到几百万英里那么远呢。

  “刚才我到这儿的时候碰到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埃勒里忽然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住在荒漠里的某个地方。是一些隐居者。”

  “隐居者?”

  “有点像吧。不知道他们通常做些什么事情来维持生活——一年当中他们只有两三次到这商店里来。不过这些人挺好的。显得有点奇怪,也许吧,但是就像我说的,他们不打扰别人。每个人都有权利走自己的路,只要他不打扰别人,我就老这么说。”

  埃勒里说他对这种观点再同意不过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施米特先生赶紧劝他再来点馅饼和咖啡,用一眼就能识破的花招儿想留住他。埃勒里虚弱无力地笑了笑,摇摇头,付了账,然后说,在他继续赶路之前,最好能给他指点一下前方的路线。

  “你要去哪儿啊?”小个子问。埃勒里一脸苦相。是啊,到底去哪儿呢?

  “拉斯维加斯。”他说。

  施米特抓着埃勒里的胳膊,拉他走到门口。

  他做了好多手势,还不断地加以更正和重复,为埃勒里指出了一条路线。归结起来——埃勒里过后勉强能记住的——大概是这个意思:“顺着荒漠边缘的这条路朝前走。碰到任何向左拐的路都别走。到了第一个岔路口,向右转。那条路就能通到往拉斯维加斯去的干线公路。

  埃勒里挥手告别,然后便驱车而去。他希望再不要看到这个“世界尽头百货店”或者这位店主奥托·施米特了。

  他出发了,方向完全相反地沿着早年拓荒者们走的路——同样也逆着太阳运行的方向,再次开始了回家的旅程。本来已经精疲力竭,再吃了这顿热饭,更是昏昏欲睡,得不停地跟袭来的睡意相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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