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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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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待,即将消磨殆尽的好奇心使他须臾间竟然还体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实在是离奇得不可思议。 身后开始有了脚步声、沉重的喘息声和衣物的摩挲声。 “做好了?” 又是一阵疑问的啼嘘。接着监督人的声音说:“做好了。” 埃勒里没有马上转身。“现在,监督人,把纸张收集过来。” 过了一会儿,监督人的声音又说:“好了,我已经把纸收齐了。” “现在把那些纸打乱顺序,监督人,把它们随意混在一起,那样我就不可能按照纸张的顺序来猜测哪张纸是哪个人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监督人的声音再次说:“好了,埃尔罗伊。” 埃勒里转过身来:十张纸整齐地撑成一叠,放在桌子的前端。在他们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把凳子拉到那里坐下来,从衣袋里取出他前日采集的十五套指纹,每套纪录纸上都写着相应人物的职务名称。他拿起桌面上那裸没有名称只有指纹和记号的纸,从第一页开始比较两叠指纹样本。第一张相互对不上,然后他拿起标着记号的那挥纸的第二张,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终于对上了。 他举起那张标着记号的纸。为了加强效果,他没有立刻出声。那些人摒住呼吸盯着他的嘴唇。 “我这里有一张印着指纹、画着记号的纸。 这个秘密记号是用八条直线构成的两个方框,大的方框套着小的。我可以毫不含糊地告诉你们,这张纸上的指纹是”——他突然朝一对大睁着的女性的双眼望去——“你,织工的!对不对?大声说,织工——这是你的指纹吧?” “是的,”女人吸了口气,“因为那两个方框的图案是我画的。” 长桌四周顿时一片惊异的低语声。埃勒里做了个手势止住议论。 “我这才刚刚开始,”他说完,开始比较其他的两叠指纹样本。人们再一次摒住呼吸,他再一次延长令他们悬心的时间。随后埃勒里举着一张纸说:“这组像孩子画的一样曲曲弯弯的波浪线好像试图表现水的样子。这个用波纹作记号的人恐怕想把我引人歧途,因为谁都可能先入为主地认为水波是水工自然会采用的记号。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是你画的,记史人。对吧?我敢说这上面是你的指纹。” 记史人挠着头皮,好像被人当场揭穿戏法儿似的,点着头说:“是我的,埃尔罗伊,即便你说了那些坏的意思。” 仅此而已。水工画的是一个小房子;种植者画的是两个部分重叠的圆圈;陶工画了三个叉子;磨坊工画了一个像是某种动物的轮廓,埃勒里猜想他试图画一头母牛,因为那个轮廓似乎体现着牲畜巨大无比的乳房。 “所以你们可以看出,”他做完全部比较后说,“懂得分析技巧的人利用指纹判断相应的人物是决不会出错的。毫无疑问,锤柄上的指纹就是老师的。” 这下终于折服了众人。 埃勒里没有去看老师,而后者始终无声无息,静谧地安坐原处。 其他与会者又一次聚集到长桌的另一端,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起来。埃勒里透过眼球上朦胧的雾霭朝他们望去。他颓坐桌边,用两只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脸颊。织工开始哭泣了。接着记史人站了起来,用一个不情愿的手势招呼着监督人。 他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众人不得不停下议论聚首倾听。 监督人非常非常缓慢地走到埃勒里面前。埃勒里望着这个脸色苍白的人,觉得非说点什么不行了。 “他们怎么裁决的?”他问,“如果说他们的判定有了结果的话。”因为此刻在埃勒里看来,让这些人裁判自己的领袖有罪,实在是荒唐至极的想法儿。这整个就是一出毫无意义的滑稽剧。 “他们已经做出了裁决,”监督人粗声粗气地说,两眼直愣愣地瞪着,“是所有人的一致意见,没有反对的。老师在保管员斯托里凯死亡这件事情上是有罪的。” 他的自我抑制终于崩溃了,他扑在桌面上,两只手臂遮住头脸,浑身震颤着痛哭起来。 如同一个信号出现,这个场面使所有人顿时失去了控制,压抑的情绪激烈地爆发出来。两个女人——织工和女性长老首先号哭失声,呼天抢地,眼泪鼻涕一塌糊涂了。男人们的眼里也迸出泪水,髯须很快都湿淋淋的了。还有人两手攥着拳头伏在桌上哭泣。 但是所有人当中,年轻的继承人哭得最伤心。他结实的身躯剧烈耸动着,看上去肝肠寸断,似乎从现在起,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他的心复归完整了。 老师的手温和地抚慰着那个大男孩宽阔的肩膀,捋捋他的头发,然后又伏在他的耳边对他说了些什么,像是在安抚一个吓坏了的幼儿。继承人的抽噎渐渐平息下去,终于停止了哭泣。埃勒里四下看看,周围的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转过脸对监督人说:“那么,所定何罪?所判何刑?” 那人抬起一双通红的泪眼。“尽管至高会做出的决定,一经做出,永久有效,但对一个人例外,至高会不能对他定罪和判刑。” “对谁……?”埃勒里愚蠢地问。 监督人低语道:“只有老师。” “我的上帝!”他想,“我的上帝,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老师站起身来面向众人;众人也跟着站立起来;然后老师做了一个祝福的手势,于是众人落座。会场一片寂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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