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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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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到现实(此刻,什么才是真实的?)望着那个玻璃门的老式柜橱,那本古旧的书——老师带回房中的“丢过的书”。 那儿仍然摞着那两柱银币,每撮十五块卡尔逊城的钱币……总共三十块银币。老师的父亲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得到的银币成了奎南的宝藏,而对他的诅咒却被铭记下来。那个诅咒还在悄声撒谎,“在灰坛中藏匿,”长达七十年,然后释放出毁灭了他亲生儿子的狂热。 埃勒里差点儿伸手抓过那些可怕的钱币,把它们统统攘到沙漠中去。 但是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碰它们。 可是那本书,柜橱底层那本封面上印着黑体德文字样的书——那是另外一种东西。对这本书他早就该有行动,适宜的行动,否则他永远甭想睡得安稳。 他拉开柜橱的门,像捧着活物一样把书端了出来。他不能冒险让任何人——继承人,那个新的老师——看到他把书拿走,所以他把书塞进外衣与衬衫之间的地方用胳膊夹住,离开了那个焚烧着他浑身血肉的房间。他永远地离开了禁室。 就在他要关闭禁室门的时候,一个伟大的想法击中了他。为什么不让它开着?让光照进去……让影子消失。 他把门敞着,离开了。 他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小屋,把那本书装进箱子,打好了行李。就这样告别吧。他曾经像个神一样受到接待。没有理由怀疑他现在的尊严,或许他的尊严更高了呢,因为还加上了敬畏和恐惧。作为那个实现了的预言的载体和工具,他协助它摧毁了某种稚嫩、强大而独特的事物。奎南也许仍然高看于他,但几乎没有爱在其中了。 他绷紧嘴唇,提起箱子离开了。 他环视周围,辨认着方向。在那儿——小路的尽头,葡萄园的后方。那是他由一位年岁不详、怀揣喇叭的长者陪同前来的路径。 埃勒里缓慢地爬上山坡,不时瞥一眼群山脚下的谷地。不见一个人影。不,有个人。在远处的山坡上,在嶙峋而静穆的岩石间,一个无形的细小身影爬行着。埃勒里打了个冷战,继续赶路。 最后他又回头望去。灰色和褐色已经变成暗淡的一片,几乎辨不出色彩了。 他到了峰顶,跃了过去。奎南山谷(伽南?还是喀南?怎么拼?现在他几乎一点也不记得了),那处难以置信的地方整个从他视野里消失了。 他笑了。 他已经走下了怪石林立的山坡,跋涉过漫长的沙地,来到他的汽车跟前。他把箱包扔进车子,坐到方向盘的后边,转动钥匙开始发动引擎——没有丝毫动静。 电池已经干了。 噢,先驱,您怎么就不知道也该保佑一下汽车呢。 散热器中的水也蒸发了。这些都很容易补救(容易吗?):他只需返回村里去。可是电池呢? 没电了。他四处张望。到处没有一点生机——沙漠,山丘。哪儿也没有活的东西;没有呼吸的吹拂;空气也像僵尸一般无声无息、静止不动。 奥托·施米特的店出售汽油,因此很可能也能找到电池,至少该有充电器。可是怎么到达施米特的商店呢?那将是沙漠中漫长的旅途,太没把握了。必须从村子里借一头驴来…… 可是首先,那本书。 埃勒里从箱子里把它抠了出来。 他从停车的地方朝外走出几步远,把书放在地上,徒手在地上挖了个坑。砂子非常疏松,所以没有什么困难。然后他开始从那本书上撕下纸页,折叠起来放在坑里。坑被书页填满了,他划了根火柴丢进去。 一开始他以为书页神奇地变焦就是烧着了,可是火苗蹿了上来。 埃勒里带着一种野性的满足看着它们,不时把更多的书页投进火中。 最后,除了封面,其他的都没有了。 他盯着那上面印着的黑体德文字样,在酷热之中打了个冷战。在整个文字传载的历史上,除了老师,还有别的可怜人错读过这本书吗?他曾经狂热地想要相信那本传奇般的“丢过的”奎南之书确实存在。后来有一天那个老者曾经去过“世界尽头百货店”购买杂物,而柜台上放着一本书,上面印着他看不懂的文字,但是有三行并行的句子,把它们的起始字母纵向排列起来看就不同了,他读出了离合诗:老人的心当时在怎样的狂跳啊!那是一个还没有完结的奇迹,因为那本“丢过的”书据说书名就是Mk'n,或者是…… 两者只有一个字母上微小的差异,而那个差异看上去微不足道——谁知道呢,他一定这样想,可是那个传世的题目Mk'n原先未必就是这三个字母,说不定是在荒蛮的时代不慎磨损了某个字母的一部分呢? 他愿意相信那就是奎南的圣书,所以他就相信了。 那么,埃勒里心想,自己怎么能对他说他正在出卖对和平与博爱的信念而换取流血厮杀呢? 埃勒里从附近的灌木丛中找来几根枝条,小心地点燃,当火苗升高时,他把书皮放在火中。 书皮很快被点燃了,伸出样子邪恶的火舌,好像火焰本身也被那个它正吞噬的东西腐蚀了。 那个书名似乎本身也有着克诅咒的生命。即便那封皮已经变成灰烬,那些字样还紧紧攀附着它邪恶的载体,清晰地显现着,冷酷地站立在火焰之中:后来,它也像它的载体一样,放弃了它扭曲的挣扎,归于寂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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