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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16号公路上,卡拉地开的寻乐园夜总会。”

  “在那种低级的地方?”吉姆摇摇头。“难怪诺拉恼火。”他腼腆一笑。“夜里我很难受,诺拉起来帮我,但就是不肯跟我讲一句话。多孩子气呀!”

  “带你回家的途中,你也说了些相当傻的话哩,吉姆。”

  “说话了?我说了些什么?”

  “哦……说要‘除掉’杂种什么的,”艾勒里若无其事地说。

  吉姆眨眨眼,转身面向镜子。

  “我一定是神志不清了,再不就是想到希特勒了。”

  艾勒里点点头,眼睛注视着他的刮胡刀——它在颤抖。

  “我一件屁事也想不起来,”吉姆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吉姆,如果我是你,我会趁早把酒戒了,”艾勒里温和地说。“这虽不关我的事,但……哦,假如你继续说那种话,人们可能会误解。”

  “嗯,”吉姆说,摸摸刮好的面颊。“我猜他们是会误解。哇,我的头!别又要疼了。”

  “告诉诺拉去吧,”艾勒里笑起来。“唔,回头见了,吉姆。”

  “回头见,再次谢谢你。”

  艾勒里面带微笑离开,但才走到楼梯口的平台,那微笑顿时消失。他略略觉得,那间客房房门比他刚才进去和吉姆讲话时,多开了一个手宽。

  奎恩先生觉得,愈来愈难专心写小说了,其中一个缘故是天气。乡间到处点缀着各种红色、各种橙色和各种日渐转黄的绿色;白天和夜晚都开始有了霜降,提示人们初雪将临;夜晚来得很快,伴随炉火劈啪作响。这时节很吸引人到偏远的乡间小路游走,嘎扎嘎扎踩过轻脆的落叶;尤其是夕阳西下后,夜幕四登,星罗棋布的农舍点点灯火闪烁,偶尔从漆黑的谷仓中传来马嘶和狗吠。威尔西·加利马德载了五大卡车的火鸡到镇上卖,转眼售磬。

  “是的,先生,”奎恩先生自言自语,“感恩节的气氛到处弥漫——除了山丘道460号以外。”

  还有帕特丽夏,她最近才养成的回头四下张望的习惯,简直已经变成慢性病了。她经常粘着艾勒里,其明显的程度,一方面使荷米欧妮不由得在心里制订秘密计划;另一方面,连从来不会注意到什么事的约翰·F.——除了抵押贷款的纰漏和稀有邮票除外——也显得心事重重起来……这一切都使得小说创作变得非常困难。

  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不露痕迹地观察吉姆和诺拉,占去了艾勒里的时间。海特家的情况愈来愈糟,因为吉姆和诺拉再也不能好好相处。夫妻争吵之激烈,使得他们激动的声音飞穿十一月的空气,跨越车道,透过紧闭的窗户,传到莱特家。他们的争吵有时是关于罗斯玛丽;有时候是关于吉姆的饮酒;有时候是关于金钱。吉姆和诺拉在诺拉家人面前仍然表演勇敢的短剧,但每个人心里头都清楚事实如何。

  “吉姆又染上一个新嗜好了,”一天晚上,帕特丽夏对艾勒里报告:“他在外面赌博!”

  “是吗?”奎恩先生说。

  “今天早上诺拉在跟他讲这件事。”帕特丽夏因为心情太沉痛了,连坐都坐不稳。“他承认了——是对诺拉大吼着说的。吼完马上向她要钱。诺拉恳求他告诉她,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但诺拉愈是恳求,吉姆就愈是气愤和强硬。艾勒里,我认为他疯了,真的。”

  “这不是答案所在,帕特丽夏,”艾勒里不予苟同。“这当中有个行为模式,但吉姆的行为不符合这个模式。假如他说出来就好了,但他不肯。埃德·霍奇基斯昨晚载他回家。当时诺拉已经就寝了,我在门廊等候。吉姆当时看起来相当有精神,我于是开始追问——”艾勒里耸耸肩,“结果他居然出手打我……”

  帕特丽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什么?”

  “他最近在典当珠宝。”

  “典当珠宝!谁的珠宝?”

  “他今天中午离开银行以后,我就跟踪他。他躲躲藏藏走进广场的辛普森当铺,把一个我看像是镶红宝石的浮雕别针当给那家当铺。”

  “那是诺拉的!特碧莎姑妈把它送给诺拉当做高中毕业礼物的!”

  艾勒里握住帕特丽夏两只手。

  “吉姆自己没有钱是吗?”

  “除了他自己工作赚的以外就没有了。”帕特丽夏抿了抿嘴唇。“我爸爸前几天和他谈到他的工作,吉姆根本不理他。你知道,我爸爸从来温和得像一只绵羊,吉姆那种态度当然使他很难堪。而且吉姆竟然还数落他,爸爸目瞪口呆,只好走开。你知道我妈妈当时表情怎么样吗?”

  “快昏过去了吧。”

  “我妈居然还不承认情况有任何不对劲——甚至对我也不坦白。没有人肯明说,没有人。诺拉甚至比他们所有人都糟!镇上的人呢——埃米琳·杜普雷比纳粹宣传部长戈塔尔还要忙!大家议论纷纷……我讨厌他们!我恨这个镇,我恨吉姆!”

  艾勒里只得伸出手臂抱住她。

  诺拉可以说是不顾一切地拼命在准备感恩节——一个女人,碰到周围世界对她咆哮不止时,她还试图去抓住它不放——她向威尔西·加利马德买了两大只特选火鸡,多得莫名其妙的栗子要轧磨,鲍尔德山产的蔓越橘待捣碎,南瓜和其他丰盛好吃的东西,都要准备、料理、忙碌。有的事情她让爱贝塔·玛娜卡帮忙,有的则不……所有工作她都投入全副精神。等到屋子弥漫了薄荷香时,她就只准爱贝塔插手帮忙——她不要帕特丽夏,不要荷米欧妮,甚至老露迪也不要。老露迪因为这件事,连着好几天念叨着:“这些脾气大、什么都知道的新娘子!”

  荷米欧妮轻揉两眼。

  “约翰,这是我们结婚以来,我头一回不必忙着准备感恩节晚餐。诺拉宝贝——瞧你把桌子摆得这么漂亮!”

  但诺拉把他们都轰到起居室,因为晚餐还没有完全弄好。有点醉但仍清醒的吉姆留着帮忙,诺拉对他惨然一笑,也一样把他赶去和其他人在一块儿。

  奎恩先生信步走到海特家门廊上,所以洛拉从便道走下来时,他是头一个欢迎她的人。

  “你好,”洛拉说,“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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