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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布鲁克说:“玩火的人终将自焚,我看这个人是完蛋了,德威特才不会傻得去帮这样一个人。”

  “我想,他还在指望德威特为隆斯崔的胡说八道负责,”亚罕分析道,“就算德威特真跳出来帮他,我也不会意外,你不觉得吗?他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重获新生的喜悦也许会让他愿意帮忙收拾隆斯崔的烂摊子。”

  雷恩没讲话。他转头看向末节车厢,但当然没办法看见那两个人了。这时,列车员从前一节车厢进来,逐个剪票,大家把注意力收回来,方纔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平和了下来。查到罗德时,罗德向列车员指着车厢中段雷恩三人所在,见到德威特不在位子上,有点惊讶。列车员走过来,亚罕递上去六张票,并告诉列车员,同伴中还有一名有事暂时离开,应该很快会回座。

  “好的。”列车员回答,在车票上剪了洞,塞回亚罕座位上方的票夹子里,就离开了。

  三个人继续天南地北地开聊。几分钟之后,不耐久坐的亚罕抱歉了一声,站起来,手插口袋,在车厢后方走道来回踱步舒活筋骨。雷恩和布鲁克的话题则转到遗产的问题。

  雷恩引述一个有趣的真实案例给布鲁克听,发生在多年之前,当时他尚未退休,正巡回整个美洲大陆演莎士比亚;布鲁克则以专业的态度,列举了好几个引发法律争议的问题遗嘱。

  列车仍奔驰向前,雷恩两次回头看向末节车厢,但不见德威特和柯林斯回来。一抹忧色悄悄浮上老演员的眼睛。在和布鲁克谈话的短暂间隙。他分心陷入沉思中,但没一会儿,他莞尔地微笑起来,摇摇头,好像要甩开自己的胡思乱想,又热切地和布鲁克讨论起来。

  车子开到波哥塔站停了下来,这是位于哈肯萨克近郊的一个小站。雷恩看着窗外,列车很快重新起动。这时,老演员眼中的忧色再次浮现出来,而且比上回要严重。他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指针清晰的指着十二点三十六分,布鲁克察觉到了,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突然,雷恩急急地站起来,把布鲁克给吓得低喊出声。“很抱歉,布鲁克先生,”雷恩口气甚急,“也许我太神经质了,但德威特先生到现在还没回来,让我觉得非常不安,我到后面车厢看一下。”

  “您觉得不对劲吗?”布鲁克闻言也惊慌起来,他也立刻起身,跟着雷恩往车后走去。

  “我真心盼望是我神经过敏。”两人匆匆从亚罕身边走过。

  “两位,怎么啦?”亚罕问。

  “德威特一直没回来,雷恩先生觉得不对劲,”律师焦虑地回答,“你也一起去看看吧,亚罕。”

  雷恩一马当先,他们穿过通往后一节车厢的车门,才一进去,就猝然停步,车厢看起来空空如也;于是,他们三人走进去搜寻,果然这最末一节车厢完全没有他们的踪迹。

  三人面面相觑。“呃,他们跑哪个鬼地方去啦?”亚罕低语,“我没有看到他们任何一个回来过,你们呢?”

  “我没特别留意,”布鲁克说,“但我认为他们没有走回来。”

  雷恩也并未百分之百地注意此事。他走到一扇车门旁,隔着玻璃看看外头飞驰后退的黝黑田野。跟着,他深入微光朦胧的末节车厢,仔细查看这节车厢的后门。透过玻璃往外看,后头是列车到达新堡站时所加挂的一节特别车厢,也是这班列车现在的真正尾端,以供明天早晨高峰时间列车开回威荷肯时运输大批上班人群所用。雷恩下颚一收,急急地说,“两位,我要进去查看一番,布鲁克先生,得麻烦你拉住门让它开着,借点光线,里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抓住门把用力一拉,门应声而开,并未上锁。好一阵子,三人站着瞇眼以适应几乎全然无光的车厢,什么也看不见,稍后,雷恩猝然然一转头,屏起气——门的左边是个小隔间——这是列车白天加挂车厢入口常见的方形小隔门特别席。车厢的前端墙壁和作为未节车厢最前端座位靠前的另一面墙壁,构成这个小隔间的前后界线;外侧则是一面寻常的车窗,靠走道这边则开敞着不设墙和门,雷恩就立身于此。隔间内,和车厢其它座位没两样,是两人座的长椅两两相对,在靠前墙车窗一面的座位上,德威特人就坐在那里,头部低垂着抵住胸口。

  黑暗之中,雷恩两眼怒睁,德威特似乎睡着了,布鲁克和亚罕从后头挤了上来,雷恩跨了进去,站在座椅间轻柔地推推德威特肩膀,但毫无反应。“德威特!”他尖利地喊了声,边用力摇着那不动的躯体,还是毫无反应。但这一回,德威特的头却微微一侧,可瞥见他的眼睛。随即又恢复原来垂头抵住胸口的姿势——那双眼睛,即使在近乎黑暗的微光中,仍可看出是一双睁开却全然空洞的眼睛。

  雷恩弯身下去,伸手按在德威特的心口。

  他马上直起身,搓着手走出隔间,亚罕全身颤抖如一株风中的白杨,两眼死死盯着这黑暗中幽灵般的尸体;布鲁克则失声地喊出:“他……他死啦!”

  “我手上沾了血,”雷恩说,“布鲁克先生,麻烦你让车厢门保持开着,我们需要点光线,至少得等到我们找到个知道电灯开关在哪儿的人来。”他穿过亚罕和布鲁克走向原来的末节车厢,“还有,请不要碰他,你们两位。”他直截了当地说。两人都没回话,他们缩在一块,两眼惊魂不定地一直看着德威特。

  探头看了看,雷恩找到他所要的,走过去伸长手臂,狠狠地按了好几下——那是车上的紧急按铃。跟着,一声吱吱嘎嘎的剎车声音,整个列车去势不止地继续滑前,再一个踉跄,终于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亚罕和布鲁克两人猝不及防地抓着彼此,才免于跌倒。

  按了铃的雷恩跨过车厢连接处,走入他们座位所在的光亮车厢内,他静静站立等着。殷波利这会儿一人独坐打盹,罗德和珍紧靠一起,头几乎是相抵着,此外一些不认识的乘客,不是睡就是静静读报看杂志。一会儿,车厢前端的门猛一拉开,两名列车员沿着过道,一路跑过来,所有睡着或阅读的乘客,全都惊醒或丢开手中的报刊杂志,探头看出了什么事;珍和罗德也一齐抬头,眼睛瞪得老大;殷波利也醒了,站起身来一脸愕然。

  两名列车员奔跑着。“谁按的铃?”跑在前头的一个喊着,他是个看起来颇易怒的小个子先生:“干嘛?出了什么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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