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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酒瓶形形色色,标签都很漂亮,这些酒是真货还是假货呢?街道还是街道的样子,就像成千上万其他街道一样,汽车在马路上行驶,人们在人行道上行走。他们都是谁呀?那儿有个男人靠着排水管,是没有力气走回家还是压根儿没醉,等着什么?街面上似乎很平静,车辆往来很协调,没有一辆汽车跟在高级轿车后面急驰而去。那边隔一栋房子停着一辆“日古力”,车身满是水,可怜巴巴的,车厢里面似乎没有人,不过离得这么远看不清。要是走近一些倒能看清,可是万一这是“那一辆”,那么走近了你就暴露无遗了。至于车子停在那儿不动,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人家用对讲机通报,说是高级轿车开过去了,那个乘客下车了,随后便可自由自在地躺在座位上,一面“睡觉”一面等他买好酒迈步离开。这“日古力”可真讨厌,不过有什么讨厌之处图林却一点也说不上来。

  “公民,您买不买什么?”售货亭的女售货员问道。

  “一瓶真正的伏特加,”图林答道。“顺便问一下,您以前在民警局工作吧?‘公民’这个词您说得非常自然。”

  透过货亭里昏暗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有两个穿皮衣的小伙子,他们显然在倾听,但此刻仍然默不作声。

  “我们这儿的伏特加全是真货,您挑好了就走吧,同志。”女售货员想把小窗子关上,但图林在拖延时间,他在等候,说不定“日古力”会有所举动,因此他把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柜台上。

  “我要叫警察了,”女售货员说。

  “你的窝里有两只这么健壮的山鹰,用得着叫警察么?劳您的驾,美人儿,请给我一瓶‘水晶’工厂生产的‘首都’牌伏特加。”

  女售货员轻蔑地撇了撇嘴,从架上取下一瓶酒,拿到小窗口,把标签转过来对着图林:“请看吧,我想您认识字吧?”

  图林从售货员手上接过酒瓶,看了一眼标签,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熟练地打开瓶盖,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他把酒瓶举到嘴边时转身看了一眼“日古力”。

  “付钱!”女售货员叫了一声。

  图林仔细地拧上瓶盖,把酒瓶放回小窗口。

  “假如这是‘水晶’厂产品的话,那你就是没有被男人吻过的姑娘。给我一块巧克力,我得下下酒。”

  货亭里冲出两个穿皮衣的小伙子。

  “付酒钱……”

  一个小伙子还没来得及说完,肚子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他弯下腰来,口里呼哧出气。图林没有理会另一个小伙子,他看着“日古力”,看见汽车后门微微打开,随即又关上了。

  “我跟你说过了,姑娘,给点儿东西下酒,”图林对女售货员说,同时看了第二个小伙子一眼,见他拔出刀来,大声嚷道:“给我点儿东西下酒,要不我把你的棚子砸成碎片!”他从不知所措的售货员手中抓过巧克力,把它打开并塞进口里。

  已经有人聚过来围观,约有五六个人,站得远远的。挨了一拳的小伙子挺直了身子。图林向另一个人跨出一步。

  “你手上有刀!大伙儿都看见了,你可以收起来,否则我就夺下来。”图林看见“日古力”车正面玻璃后出现了一个人影,汽车稍稍向后退了一下,转了个弯就开走了。

  “娃娃们,”图林擦掉嘴唇上的巧克力,和解地说,“我不想惹是生非,请给一瓶正正规规的伏特加,咱们友好地分手。”

  新拿来的一瓶酒已经放在窗口,图林拿起来装进口袋,默默地从两个保镖中间穿出来。

  古罗夫把门打开,看了一眼正在用手帕擦着浓密胡须的公爵,便退到一边让他进屋,同时点点头,叫了一声:“玛丽亚!你的崇拜者来啦!”

  玛丽亚走出卧室,皱着眉头,认出这么晚来访的客人,冷冷地说:“您好,沙尔瓦,进来吧。请别在意我的情绪,我是生他的气。”她点头指了指古罗夫,转身回卧室去了。

  密探扯下客人身上潮湿的雨衣,挂到衣架上,指了指厨房。

  “你好,请进。”

  “对不起,我空手而来。”沙尔瓦又用手帕擦了擦脸,走进厨房。

  古罗夫给客人端过一把椅子,从冰箱里取出一瓶伏特加,两盘小菜,打开电气水壶的开关,嘲弄地问道:“各位近况如何?莫斯科人对你们妨碍不太大吧?”

  “亲爱的,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冷下来了,”沙尔瓦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就他的身材而言椅子显得太窄了。

  “我可不是水壶,不会时热时冷。车臣已经太平了,你的朋友们可以回家了。”

  “假如车臣已经太平,就让你们的政治家上那儿去休假。”

  “我们的政治家去格罗兹尼,而你们的政治家则到莫斯科来吗?”

  “听我说,够了,好吗?我不是车臣人,我是格鲁吉亚人!”

  “在我看来都一样。你那些可敬的朋友说话不算数……”

  “列夫·伊凡诺维奇,请原谅,大家都不是小孩,每个人都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你拒绝按我们的协定办事了吗?”

  “首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协定。我说过我要把事情查清楚,有可能的话我会帮忙。其次,你们都是黑皮肤人:格鲁吉亚人也好,亚美尼亚人也好,阿塞拜疆人也好,车臣人也好,你们自己去分清。你们自己分个青红皂白,只不过别在莫斯科地面。谁的话你们都听不进去,你们全都心性高傲,独立不羁!要是讲到打架、偷东西,那么你们找不到比莫斯科更好的地方。”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是个俄罗斯男子汉,你是强者,应当保护弱者。”

  “我应当?你知不知道我欠了多少人的债?即使把我剁成碎片、分给所有我欠债的人,也不够分。对了,我忘了!”古罗夫给客人斟了一满杯伏特加,自己则只倒了一点。“我有个伙计受了重伤,我不是保险代理人,不了解保险的手续,你去安排一下。顺便说一下,他的妻子已经临产,人家正盼着继承人出生。”

  “这还用说?”沙尔瓦把酒喝下去,擦了擦胡须。“让我记下来,一切由我办。”

  “有人会给你打电话,把情况都告诉你。”古罗夫正在回答,却被电话铃声打断了。“喂,”密探答道。“是吗?那可糟糕!可是这事儿我不感兴趣,斯坦尼斯拉夫!我不能像看护婴儿一样,跟在你们每个人后面转来转去。把他从病床上拖下来送回家。我马上就到。我知道已经是半夜了!我可不管这个!用我的脑袋担保。对了,沙尔瓦·戈奇什维利要找你,你把柯托夫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他。”

  古罗夫放下听筒,去客厅拿来便条本,记下克里亚奇科的电话号码,然后撕下这一页交给沙尔瓦。

  “他叫斯坦尼斯拉夫,你认识他,你跟他联系,由他帮助解决伤员的问题。”

  “干吗找斯坦尼斯拉夫?”沙尔瓦用粗大的手指卷着那张纸。“你给我伤员妻子的电话号码,我自己去。”

  “你亲自去?”古罗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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