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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离奇堕楼


  “你伤得这样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的驾车男子,他在车前的倒后镜里看着许子钧。
  许子钧浑身疼痛地挨靠在车后的座椅上。
  “不用去医院,请你先载我去一个地方。”他说着,闭上眼睛喘气。
  “可是,你腿上的伤——”那个男人望向许子钧的腿上。
  许子钧觉察到对方的疑问。他睁开眼睛说:“没关系,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若是伤重得不能动,我也走不上公路截你的车。”
  他说的也是事实。不久前他在公路上截车,驾车的中年男子停下来。
  那时候他的样子可真叫人吃一惊。
  那部跌落山坡的车帮了他忙。
  电单车冲下山时跌反了,树丛中露出一个朝天的车轮,而且那里的草也被压得很凌乱。
  在截停汽车的地方也看得到。
  那男人让他上了车,对他在车祸中受伤的事仍有点不放心,时常从倒后镜上向他望过来。
  对方的这个不放心的举动,许子钧很理解。站在公路边截停车辆,裤管也擦破了,露出斑斑的血迹,换上了他也会有疑惑。
  中年男人很有同情心,开了车门让他上车。
  为使接载他的中年男子免除疑惑,他沿途上闭上眼睛。
  就像闭目养神的样子。
  其实他的脑里不停地在思索。
  被撞倒在山坡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过来,这时候天色已是黄昏了。
  他跌倒的地方在树丛中,相信是因此而没有被路过的车辆发现。他醒过来时,以为自己伤得很重,伸展过手脚后,才发现伤得没想像中的严重。
  相信是树荫的遮挡承接了部分冲力,他只是间歇性地昏迷了一会儿。
  希望这次跌落山坡昏迷对他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手提箱没有了。
  肯定是那两个人取了去。
  那两个人的目标是他这个手提箱,这可从他们得手后便离去,并未对他本人有什么伤害这件事上看得出来。
  当时他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很困难地走上了路面。
  幸亏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驾车男子,让他上了车,否则这个地方截不到的士,实在不知道还要步行多远。
  从在公司被叫进经理的办公室接收了巨款,到在送款途中被两个人阻截抢劫,前后不到四个小时。
  很意外的情况下接受任命。
  莫名其妙地便受了伤。
  他的脑海里一片迷糊。
  今天下午的事,事先一点也没有迹象显示会发生。
  “公司这么多职员,经理为何谁也不选,就偏偏选中我?”
  他苦思不得其解,只好自叹倒霉。
  世事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试想一下,假如不是遇到这件事,这个时候他早就下班了。
  “下班!”这个字眼触动了他的思绪,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
  财务公司经理吩咐他把钱交给宏达公司的出纳主任。
  当时还特别重复地吩咐,要在下班前送到的。
  强调下班前要送到,可见要钱的人很是着急。公司结账的前一天要把钱送到,而这个人又是公司的出纳主任,即说明一个什么问题?
  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人亏空了公司的钱,不在限期内把钱筹到就会被揭发!
  借财务公司的钱,是解决这个难题的最快捷办法。
  只有财务公司才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钱筹集,即时派人送去。
  他就是被派去送钱的人。
  却在送钱途中被截劫。
  那个急需要钱的人怎样?
  他突然感到有点担心了!
  驾车的中年男子说要送他去医院,但是医院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他有一个强烈的想法,就是到原本要送钱去的地方。那个叫易明的出纳主任,现在是解除了困境,还是一筹莫展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这笔救急救命的钱?
  这关乎一个人的命运及其在社会上的名誉地位。
  或者,那人的背后还有他妻子儿女的声誉前途。
  千般所系。
  都在这笔原本要由他送到的钱上!
  他要赶去看看,具体应怎样去做,他一时间还不知道。也许他只在楼下看看那栋商业大楼的公司窗口泄出来的灯光。“现在是下班时间过后不久的六时多,若灯光熄灭,即说明他走了,假若还有灯光便证明那里还有人。”
  当时他是这样想。
  至于即使那里有灯光,但会不会是那个叫易明的人,他却没有考虑。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短视,只看到自己所关心的。
  其他的,其他的要他来理什么!
  他摸摸上衣口袋。
  口袋里有着那个人的公司地址,他知道那间公司的位置。
  若然灯光熄灭了,他自然可以安心离去。
  若是还有灯光,他会亲自找上门去,告诉那个人,他就是送钱去的人吗?
  钱没有送到,他想他不会有这个勇气。
  并且,明天敢不敢上班也很成问题……
  这么一想,就有千百个理由不去不安心了。这个主意一浮上来就赶也赶不掉,他变得急不可待,连回去找大卫的时间也不愿先花了。
  必须亲自到那里,现在就去!
  “我的伤不要紧。”他请求驾车的男子说,“假如可以的话,请你载我去一个地方——”
  这个请求使驾车的中年男子大惑不解。
  “自己的腿伤都不理会,你要去的地方真是那么重要?”
  “比起我的腿伤,那件事重要得多,我真是很急的,有一件事我要立即去弄清楚!”
  大概是他脸上的焦急之情说服了驾车的男子。一个人,连自己受了伤也不去医治,他说的那件事想必真的很重要!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会很对你父母不住。”
  驾车的男子是个教师,对许子钧的任性作风采取不赞同的态度。
  尽管是见解不同,他却没有拒绝帮助这个受了伤、截停他车子的年轻人。
  “说吧,要去哪里。”他回过头来说,“帮人帮到底,我就送你一次。”
  “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帮忙!”许子钧高兴地说,“我要去的是,上环的宏达商业大厦,多谢你送我去。”
  “你不用多谢我,那个地方我也是顺路。”驾车的中年男子说,“以后你再有事发生,要拦路截车,未必有今天的好运。”
  “是呀,你说得不错,在这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好人,已经是万中无一!”
  心里感激,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中年男子摇头笑笑。
  车子在已经亮着灯光的黄昏暮色中前进。
  许子钧想:“这天晚上的灯光,为什么这样濛濛混混的没,一丝艳彩?”
  景色和平日的不同。
  到底有什么不同,他说不上来,大概就是心情上的差别吧。
  他看过一部电视片集,说一个日常生活沉闷的百货公司售货员,有一天牵涉人一宗杀人的命案中,因为现场证据使他被认为是杀人凶手而被迫逃亡。昔日的好友亲朋都误解了他,平日亲切快乐的城市变得冷酷无情。他夤夜逃亡,看在他眼里的景色就与他每天看着的不同。
  就如同他现在一样,假若不是这天下午发生的事,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如此颓丧。
  现在,他相信有生活突变这回事了。
  有时一些突如其来的变化出现,人就会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就只有见一步行一步……
  “年轻人,你要去的地方到了,看看是不是这里?”
  他的思绪被打断。
  说话的是那驾车的中年男子。
  他要去的宏达商业大厦,就耸立在面前了。
  灯光中,这幢二十多层高的商业大厦,在相连的同类型大厦中,仍然显出了它的超卓雄伟。
  大厦侧有一堆混乱的人群。
  人群向着一个被人墙挡隔着的中心奔走。
  救伤车的声响。
  人们潮水般涌去——
  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他不知道是什么事,却有不祥的预感,致使他双腿沉重,一时间不知应该向前还是退后。
  “你没有什么事吧?”看见他神情骤变,中年司机关心地问。
  “呵,没什么,脚有点痛,可能受伤了的关系。”他连忙搪塞过去。
  露出笑脸,怕对方看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一定与他有关的——
  以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和好心载送他到来的司机话别。
  载送他的车子开走,他还站在原地。
  他望向大厦楼上一个窗口,那里没有灯光,却有一个开了洞的缺口!
  他跑上前,找着一个看热闹的途人问道:“有什么事?前面发生什么事?”
  “有人跳楼,据说是从十二楼跳下来。”
  途人说,手指着那个开了的窗口。
  十二楼!
  他的腿上一阵发麻。
  “你知道是什么人跳下来吗?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跳楼?”
  他一连串地问。
  “你不是吧?这么多问题,当我是福尔摩斯吗?我又不是查案的探员,怎知道!”
  那人虽如此说,但对于有人向自己询问这件新闻,仍然感到很有自豪感。
  “幸亏你问的是我——”那人站定,继续侃侃而谈。
  这时候,许子钧就知没问错人了。
  他猜得没有错。
  “听说是十二楼一间公司的出纳主任。”那人主动向他凑过来,果然把刚听到的消息说出来,“看更的护卫认识这人。好可怕呀,颈骨都断了,当场就咽了气——嗳,喂喂,你怎么啦——”
  说话的声音停止了。
  那是因为许子钧脸上的变化。
  他发觉许子钧脸上的神色有异,连忙问道:“你不是有什么事吧,看你脸色都变了!”
  “没什么,那真是很惨,我向来最怕听这样的事。”许子钧慌忙否认。
  这个解释尚属正常。
  “那不怪你,实在也是太难看了,简直就是恐怖——”
  那人还在继续往下说。
  许子钧没有回应。
  他走开,没有上前去看。
  一切都是那么混乱。
  他要冷静地想一想,尤其是,应如何面对这一宗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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