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快乐”中的隐忧
作者:刘宇新
樊哙的确是“屠狗”出身。身为一介武夫,战阵中常常是斩敌方几十首级;他也的确行事粗鲁,当高祖“病甚,恶见人”时,只有他敢于“排闼直入”。然而,樊哙既然能被“多智谋”的刘邦选做参乘(贴身侍卫),就说明他不可能单靠蛮力担此要职。史有记载,当刘邦“入秦宫,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时,就是这个樊哙首先谏沛公“出舍”。徐广对此注释:一本“哙谏曰:‘沛公欲有天下邪?将欲为富家翁邪?’沛公曰:‘吾欲有天下。’哙曰:‘今臣从入秦宫,所观宫室帷帐珠玉重宝钟鼓之饰,奇物不可胜极,入其后宫,美人妇女以千数,此皆秦所以亡天下也。愿沛公急还霸上,无留宫中。’”虽说是后来由张良再谏,刘邦才应允,但足见樊哙的直言快语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大事不糊涂,孰重孰轻心中了然。由此可见,不能因为樊哙行事蛮莽、粗率,就认为他是一个事事听命于人,脑不主行的人,恰恰相反,他应是一个有勇有谋,尽忠其主的人。难怪在《中国历代通俗演义》中写到鸿门宴一段,也说是“宴鸿门张樊保驾”。
至于《鸿门宴》中某些语句的“一字不易”,本也不是什么问题。例如,“鲰生教我距关无内诸侯,秦地可尽王,故听之”一句,在《留侯世家》中就是这样说的;项伯见沛公一段的描述,《留侯世家》与《鸿门宴》也“几乎一字不易”;而项羽见樊哙一段的描述,《樊郦滕灌列传》与《鸿门宴》更是多有相近。其实,原因很简单,司马迁的《史记》虽然使用了一些文学手法,但他毕竟是在写历史,不是在编故事。所以,“不避重复”,是史家尊重史实的表现,根本不存在“有意还是无意”的问题。
现在,可以说一说“快乐阅读”。遵照吕波老师的理解,所谓“快乐阅读”,是促使学生在阅读中去“探幽览胜”,以在阅读中发现问题为“快乐”。这本是一件很能体现当今课程改革思想的大好事。问题是如何引导学生去生疑。从《“樊哙闯帐”的快乐阅读》中可以发现,学生的疑问是从教师那里得来的。教师的疑问是“樊哙的那番话好耳熟,——与项伯夜访时刘邦对他说的话几乎一字不易!这是为什么?”教师不但产生疑问,而且布置学生阅读《史记》里的相关篇目。这两步是值得称道的,体现了教师的引导作用。学生带着教师的问题去阅读,再去发现新的问题,这一步同样值得称道,体现了学生的自主探究。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快乐阅读”出了问题呢?当然问题首先还是出在教师身上。如果说教师最初的疑问值得去探究,那也不能为得出“樊哙不可能说出那番话”的结论,而任由学生去做“串口供”和张良是“总导演”的猜想,更何况学生“猜想”的依据非但不充分,有的还带上今人的思维,甚至是学生幼稚的认识。学生的“探幽”不循其径,不按其理,甚至不能客观地使用史料,这是产生问题的一个原因。当然,现在的许多“探究”不重目的,而重过程,让学生在“过程”中得到提高,这本是可以理解的。但即便是“过程”,也应当清楚完整,合乎逻辑。遗憾的是“作为导演,张良是可以打上满分了”“而只有得到项羽的欣赏才能虎口脱险,死里求生”,这种结论的得出,却没有一个清楚完整、合乎逻辑的过程,这是产生问题的又一个原因。最后说到教师最初的疑问。教师“一字不易”的问题,引出的结论是张良是导演。先不说这个结论是否正确,单说这个结论的意义何在?从文学的角度看,《鸿门宴》塑造了刘邦、项羽、樊哙等人物形象,而对张良并未浓墨重彩,阅读《鸿门宴》不在关键人物身上设疑,而把着眼点放在得不出有价值结论的人物身上,舍本求末,追求新异,这样的引导是产生问题的第三个原因,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引导学生做一点“探究”,其实是一种很好的教学形式;由教师引导着去“探究”,更是值得提倡。然而,要想使“探究”达到预期的目的,首先要保证探究的问题具有一定的价值,不能一味节外生枝,盲目寻新求异;其次,不能为结论去凑材料,以至不顾客观事实;第三,“探究”要依脉寻理,不能不讲逻辑,我行我素。只有如此,才能在“探幽览胜”中获得真正的“快乐”。否则的话,将会给语文教学带来更多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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