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创造性阅读的理性思考与实践分析

作者:李海林




  2.3.3 当然,我们需要对“基础性内容”作一种更明确的概括。我在这里以《背影》为例试着归纳以下三点:一是环境(背景),二是结构,三是逻辑。比如朱自清的《背影》,是不是写到了父亲爬过铁轨的“事件”呢?是写到了,但有的学生“创造性”读出“父亲违反了交通规则”,则完全脱离了当时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因为规则是特定历史环境中的人制定的,此时此地的“违反”可能彼时或彼地却“不违反”。第二是看结构,看“父亲爬铁轨”这一事件要素在《背影》中与其他事件要素处在一种什么关系之中,它们是构成一种“亲情结构”呢还是构成“违规结构”。比方“买橘子”与“爬铁轨”,如果写父亲买橘子时趁卖主不注意偷偷地往自己的口袋里塞了两个,然后再描写“爬铁轨”,它们之间可能构成一种对父亲的否定性结构关系,由此我们读出“爬铁轨”是“不讲文明礼貌”“违反交通规则”也许是有可能的。第三是逻辑,如果我们把“父亲爬铁轨”当做“违反交通规则”来理解,那么与文本中所描写到的其他情节有没有逻辑冲突呢,与作者的创作动机有没有逻辑冲突呢?艾柯曾对诠释学提过三条原则,分别是:“简洁经济;指向某一单个的原因而不是诸多互不相干的杂乱的原因;与别的证据相吻合。”这三点,都是从逻辑这个角度来讲的。
  2.3.4 创造性阅读,是以承认文本的可变性、未定性为前提的。但我们也必须承认,文本的背景、结构和逻辑,则是客观的、确定的。在创造性阅读教学中,我们一方面鼓励、引导学生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思想感情、社会知识来补充、改造、创新那些可变性内容,另一方面我们引导、鼓励学生理解、读懂文本中那些确定性因素,并且在二者固有的张力中达到一种既以我为主又开放接纳,既思接万载又内外补充,既情感激荡又思维缜密的阅读境界。这样的创造性阅读,以唯物论和辩证法为基本前提,避免了绝对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的泥沼,也避免了教学实践中的任意性倾向。
  
  3.我们怎么创造
  
  3.1 “创造”的途径
  在语文阅读教学中,创造的途径就是“对话”。“对话”这个概念有三个层次的含义,它既是一个哲学范畴,又是一种教学策略,同时也是一种教学方法。从我所见到的一些关于“对话教学”的文章来看,一部分老师主要是在教学方法或教学策略的层次上在理解着“对话”,主要把它理解成为一种“行为方式”,理解为人与人之间的一种问答、讨论、谈话行为。这种理解当然不能说是错的,但它实际上没有把握“对话”最重要的内涵,即它是人与文本之间的一种创造关系:为什么说阅读都是一种创造,因为所有的阅读都是读者与文本之间的一种对话。
  对话的核心是“对”。在对话理论中,所谓“对”,就是寻找读者与文本的共同点、交叉点。用理论上的话来讲就是“视域共享”。创造性阅读,关键就是要“对”起来。在阅读教学中,创造的本质就在于:学生在寻找自己的思维和情感结构与文本的结构的共同点的过程中,他与文本相互之间因为吸取对方的一些元素而发生了一些“变异”,出现了一些新的元素。换一句话说,阅读的创造本质在于:阅读过程建构了一个新的意义结构;这个意义结构既不同于原来的“我”,也不同于原来的文本,而是分别从原来的“我”和“文本”中吸纳了原有的元素;这两个来自不同系统的意义元素融会贯通,诞生了一个新的意义结构。
  这里的关键,是所谓“融会贯通”。这种“融会贯通”的具体过程,事实上至今尚未有人真正描述清楚。一方面,它们之间在不同层次都存在相互感应、渗透、倾倒,成为对方的一个组成部分;另一方面,它们之间在不同程度上存在疏离化倾向,陌生、不理解、不感兴趣、反感、质疑、批判贯穿于始终。心理学家们则用“同化”和“顺应”来描述这一过程。同化是指主体吸纳文本的某些要素或整个结构,将其组织成自己的结构体系中的某一个层次或要素,充实自己的内容;顺应则是指主体用文本的某些要素或整个结构,改造自己原有的某些要素或整个结构。总之,就像两个泥人,打碎了,和成稀泥,重新被捏成一个新泥人。这个过程,应该说,也是很难描述清楚的。
  3.2 “创造”的动力因素
  是什么因素驱动着阅读中的这种创造活动的发生呢?有些同志往往从阅读之外来寻找答案,事实上,这种驱动力,就来自于阅读本身的矛盾因素相互之间的运动过程。
  3.2.1 文本与读者之间的矛盾关系。直观地来看,文本是客观的存在,读者是主观的存在,它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反映与被反映的关系,我们可以用主客关系来描述它。但是,文本作为一种客观的存在不同于一般的自然物,它本身是人创造出来的,而且是双重的创造。首先它所使用的语言就是人创造的;其次作为一部作品,它又是一个个体的人用语言再创造出来的。文本既是整体的族类的产物(它使用了族类的语言),又是具体的个人的产物(它是独一无二的),前者使它与这个族类的所有人(通过语言翻译还可以使整个人类)相通,后者使它区别于这个族类的任何一个人。文本的这种双重性(客观性与主观性、共通性与个体性)的统一,一方面使它与读者存在相异、对立和冲突,另一方面又使它与读者存在相容、相通和共振共鸣。
  逻辑的结论是,在更深层次上,文本的背后是一个主体的存在,因此文本与读者的关系,实际上可以被理解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用理论上的话来说,就是“主体际”关系。因此更准确地说,文本与读者的关系,是以主客体关系形式存在的主体际关系。阅读过程中文本与读者相互之间的创造性,在最深刻的层次上,即来自于此。
  3.2.2 文本与文本所反映的对象的矛盾关系。首先,“文本”与“文本所反映的对象”是不同的,是两种不同的存在。文本是人的某种活动(创作)的产物,对读者而言,它是客观的,但对于作者而言,它又是主观的。而文本所反映的对象则不管是对作者而言还是对读者而言都是客观的。为了更简化表述,我们称之为“文本所指”。一方面,文本是对“文本所指”的反映,另一方面,这种反映中又有着反映者(作者)自己对“文本所指”的理解、加工和创造。于是它们之间又构成一种对立统一的关系。
  在这里,我们还需要辨别“文本内容”与“文本所反映的对象”即“文本所指”之间的区别。“文本所指”是客观的,是文本反映的客观对象;但文本内容则是主观的,是文本作者对文本所指的主观描述,里面不仅包含客观对象,还包含了作者的主观认识、情感态度,换一句话来说,它是作者主观世界中的客观图景,已经包含着作者对客观的加工改造。文本内容是相对文本形式而言的,它们是文本内部的两个侧面。文本形式与文本内容构成文本存在,文本作为一种存在反映着也是创造着文本所指。不同的文本形式承载着不同的文本内容,不同的文本内容反映着、创造着不同的文本所指。在这种复杂关系中,存在着许多被理论家们称之为“空白点”和“未定点”的空间;在阅读过程中,读者可以充分利用这些“空白点”和“未定点”,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创造丰富多彩的阅读世界。
  3.2.3 读者与文本所指的矛盾关系。文本所指,其实就是我们的生活世界。这个世界既是文本作者反映的世界,又是读者所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相对于我们每个人,生活是客观的,我们有时其实是无法改变生活的。读者作为生活中的一员,更多的时候,要与生活中的种种作抗争。读者与自己的生活世界的矛盾关系,深切地介入他们外在的与内在的全部,种种生活遭际在他们的心灵深处打下烙印,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深切地体味着生活给自己的种种感受、痛苦和幸福。这种感受、痛苦和幸福都是阅读中必定参与其中的要素。我们说,阅读是一种创造,根本的源泉,即来自于读者对生活世界的这种种感受、痛苦和幸福。当然,在一个阅读活动中,这种创造性更直接地来自于文本作者在自己的文本中对生活世界的描述,说得更准确些,是文本作者对生活的描述唤醒了读者的生活感动,从而“发动”了读者的创造力。
  

[1] [2]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