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陶渊明会弹琴吗？
作者：潘志国
如此看来，陶渊明应该是一位通音律、能弹琴瑟的人物了。我们先看一下大家对这几句诗文的鉴赏、翻译和注释。
在鉴赏“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句时，有学者这样说，陶潜“在寂寞中亦可借诵书弹琴消忧”①。请注意这个“弹”字。所谓“弹”，是手在拨动琴弦，使之发音，并且这里说“弹琴消忧”，言下之意，渊明这琴弹得成调、成曲。下面接着说道“伴随着亲戚的情话、悠扬的琴声和邻人亲切的告语汩汩而流”②，这是说渊明白弹的琴曲出现了，还很好听。
就这两句，还有学者说道：“除了琴书可乐，大自然本来也是一部读不尽的奇书。”③“琴书可乐”，在我看来说得也是模糊，因为书要自己读才能从中得乐，这没有什么。琴呢?看来要从中得乐，渊明也要能弹一弹了?事实如何这位学者没有说清楚。
《古文观止全译》翻译这句话，说：“……或者弹琴读书，来消释忧愁；”④教参说：“……弹琴读书来将愁颜破。”看来，这个琴渊明自己还是要“弹”的。
就“泛清瑟以自欣”句，逯钦立先生在注释里说道：“泛清瑟，泛，一般地。这里指一般地弹奏。瑟，乐器名，与琴相似，二十五弦。清瑟，高调的琴。”⑤所谓“弹奏”，下语也是不准确的。我们来看一下事实。
《晋书·隐逸列传》记载，陶潜“性不解音而畜素琴一张，弦徽不具。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宋书，陶潜传》：“……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南史·隐逸列传)：“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
“不解音声”，是说陶渊明不通音律，不通音律的人是无法“弹”琴的，是弹不出“悠扬”的效果的，当然也是无法弹奏瑟的。这样陶渊明所谓“弄”琴、“泛清瑟”“和以七弦”等，皆为托其心志之虚笔，并非他真会弹琴瑟。
同时，“畜”是“蓄”“藏”；“素”是白的，没有染色的；“徽”是系琴弦的绳子。这琴无色无弦无徽，要它何用?它的用处不在平常，而在诗人“酒适之后”。你看他那醉态蒙眬的眼神，那自由自在地“抚弄”琴身，那没有琴音的琴中趣、琴之意，在“酒适之后”确已尽得。
一般人无法超越“形”“表”，故多约束，多杂念，多矛盾。而渊明得道家“大道无形，大音稀声”的玄机，学“竹林七贤”的风流，却能超然物外，在饮酒与抚弄无弦之琴中，让渴望超脱之“意”得到最佳的契合，在天地人中找到最安然的平衡点。原来，琴是这样让他“乐”的。
总之，渊明不会弹琴却能得琴之意趣。本文所列举的几本书在国内的发行量很大，又多是语文教师和陶氏研究者的重要参考书，故陶渊明的这个小小的事实有必要得到说明。
①②《古文鉴赏辞典》(上)，上海辞书出版社，1997．7，第603、604页 ③《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杜，1992．9，第516页 ④《古文观止全译》，安徽教育出版杜，1984．9，第584页 ⑤《陶渊明集》，逮钦立校注，中华书局，1979．5，第1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