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范读,古诗文教学的金钥匙

作者:姜建明




  一
  
  上一次教《离骚》,用的是人教社2000年12月版的教材,我上得索然无味,就像是一碟子馒头落肚,估计学生的感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2005年9月,本人再次教到《离骚》,发现选段已变了:2000年版选的是长诗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一段;而新版选的是长诗的开头,即从“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到“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前版多抒情,新版多叙事。
  讲读《离骚》时,我先让一位学生读诗,发觉她没有读出应有的味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也?”屈原由忧己而忧楚王的易老,进而忧楚国的兴衰,本该是充满忧思而深沉的,却读得轻松飘忽;尤其是“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齑怒”,是怨怒的,激愤的,学生却读得轻描淡写。
  为引导学生更好地体会诗人情感,我范读了选文,读着读着就动情了。尤其是读到“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齑怒。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时,我禁不住泪眼朦胧了:这指天发誓,让苍天作证,不正是屈原面对谗毁,而楚怀王又不给任何辩驳的机会,于是痛苦而又无奈的举动吗?
  (朗读结束了,课堂一片沉静。)
  考虑到本诗较难,我又让学生自由朗读,加深理解。
  而后,我让朗读较好的聂思斯起来范读。她口齿清楚,声音清脆,几个点的感情把握得很准,尤其是读到“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齑怒。……夫惟灵修之故也”,读得抑扬而沉重。
  朗读结束了,教室里竟自发地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课后有学生在随笔里写道:这一课的学习,我仿佛听到了屈原在愤怒地指天长叹,《离骚》不再难懂。
  由此,我有了这样的想法:对于那些蕴涵丰富而又较难懂的古诗文,采取师生范读为好。
  
  二
  
  怎样范读呢?
  一看能否人情。如果教师读得敷衍了事,自己都不能人情,就不可能吸引学生的注意力。
  鲁迅回忆小时候在三味书屋的读书,听先生自己大声的朗读,“我疑心这是极好的文章,因为读到这里,他总是微笑起来,而且将头仰起,摇着,向后拗过去,拗过去。”老师读得投入、忘我而引起学生的羡慕,这不就够了吗?
  我平时备课,对自己朗读时能找到共情共鸣的诗文,一般都要在课堂上范读。
  中学语文教材中,像《离骚》这类的“悲情诗文”不少,如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朱自清的《背影》,李密的《陈情表》,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等,就看你是否能找到共情点。
  当然,我们也可请朗读较出色的同学来范读。只是要事先给学生打个招呼,让他有所准备,不搞突袭。
  二看能否把握诗人的情感。
  还是以《离骚》为例。“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这部分是屈原对自己的出身及幼年的记叙,是欢快的,节奏明朗的,朗读的语调也应轻快些。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是屈原对自己的申辩,他不赞同怀王赴宴秦国,不是自己的贪生怕死,而是担心秦的居心叵测,担心怀王身遭不测啊。朗读时辩解的语气中带着点沉重。
  三看能否读出诗文的音节韵律。
  屈原对楚怀王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不管是开始的修宪被谗毁,是否放张仪,还是后来的要不要参加楚秦聚会,屈原都没有被楚怀王真正信任。他对怀王是很有怨言的,但又有所期盼——正是这怀王给了自己施展才华的舞台,所以,“荃”字应读得轻缓,略做停顿,“兮”本是句末表停顿的,这里有余恨未了之意,要拉长音;“反”字更是对楚王的失望,对他听信谗言的愤恨,应读得沉重,而稍作停顿;“而”字应读得轻而悠长;“齑怒”,是盛怒的意思,占两拍,前字重而后字轻,把对楚怀王偏听偏信的愤怒表现出来。
  
  三
  
  反观自己上的语文课,还有一些所听的课,不管是正式的课堂,还是早读课,都鲜见书声朗朗的局面。对于古诗文的学习,常见的做法是,叫学生翻译一下,或是教师草草地串讲一下,然后就“自己读吧,争取把它背下来”。于是书声一片,而后渐渐慢下来,轻下去;或是随机抽查学生朗读,检查预习的情况。结果读者结结巴巴,听者昏昏然;或是老师朗读,自己也没有找到感觉,学生就更找不到感觉了。课堂上便兴味索然,课后复习更是空谈。诗文本身引不起学生兴趣,也就难见学习的效果了。
  什么原因呢?
  缺少有准备有组织的范读的引导!
  曾国藩认为,对于“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原来,文字在漏掉声音的同时,也就漏掉了诗文的生命之气,文字成了干瘪的符号。而诗文的“雄伟之概”“深远之韵”,“看是看不出来的,闻也闻不到的,唯一领略的方法,似乎就在用口念诵”
  梁实秋先生曾介绍过他的老师徐锦澄先生的讲课,:徐先生于介绍作者之后,朗诵全文一遍,这一遍可很有意思。不论是古文或是白话,他一字不苟地吟咏一番。好像是演员在背台词,他把文字里蕴藏着的意义好像都给宣泄出来了。念得有腔有调,有板有眼,有感情,有气势,有抑扬顿挫,我们听了之后,好像是已经领会到原文意义的一半了。
  老舍先生在回忆年轻时代读书的情形时也曾说,一开始,古希腊文艺让他觉得非常枯燥,说真的,那些古老的东西往往教他瞪着眼咽气!读到半本英译的《伊利亚特),他的忍耐力已经用到了极点,真想把它扔得远远的。可是,一位会读希腊原文的老先生给他读了几十行荷马,不是在读诗,而是在唱最悦耳的歌曲!大概荷马的音乐就足以使它不朽吧?于是老舍决定不把它扔掉了!
  教师一丝不苟地吟咏一番,让梁实秋领会到原文意义的一半;而先生几十行希腊原文的吟唱,竟然让老舍对原本瞪眼咽气的荷马史诗觉得亲切了!
  可见示范性的吟、咏、诵、读、唱,往往是引领学习者走进古诗文世界的金钥匙。
  ①夏丐尊、叶圣陶《文章讲话》,浙江文艺出版杜,1983,第71页
  ②刘国盈《这里有成功的教学经验——读(长相思——名人笔下的老师)》,《中学语文教学》,2000.5③老舍(写与读》,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第64页
  浙江省江山中学 324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