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错误》另说

作者:张祖训




  关于郑愁予先生的短诗《错误》,《语文学习》2005年第一期发了一组文章,2006年第一期又发了一组文章,且郑先生本人也参与了讨论,我们再来插嘴,似乎有赶热闹之嫌。好在本文只是聚焦于起头的两句,一如文题“另说”,窃以为嫌疑应该可以少去几分。
  
  关于字体
  
  我无缘见到郑先生《错误》一诗的手稿,当然无从知晓其字体的安排如何;但见之于高中语文教材的《错误》,字体的使用,却是颇有些味道的。全诗三段,后两段用宋体而第一段却用楷体。对此徐敬亚先生说“在选编或印刷时可能出现了一个‘错误’,前面用另种字体刊印的两行诗,应该属于原诗的正文。我在另一个版本看到的也是如此。”我纳闷:教材在编印上出此低级错误且一错几年不改实不多见;其他的版本也如此,难道此种错误也英雄所犯略同?前天看台北景美女中古嘉龄的文章,知道了《错误》见于台北教材,其“首二行较其他诗行低二格”。究竟如何,郑先生在他的《<错误>论坛》一文里也没有明确的说明,只是说起头的两行叫“引句”,其他七行叫“本诗”。于是我有另一种猜测,大抵为把“引句”和“本诗”区别开来,郑先生在书写的格式上把“引句”作了“低二格”的处理,而大陆的横排不好也“低二格”,便宜处理,便用改变字体,以示区别。这猜测是否是个实实在在的错误,我还真担心。
  
  关于诗意
  
  字体不同也好,“低二格”也罢,首二行仅就形式而言,也该又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对于这个“错误”作用,古文这样写道:“用以说明旨趣,显有自序况味。首句‘我打江南走过’以短促形式写过客匆匆,次句‘那等待在季节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则以长句表示思妇的漫长等待,长短参差错落,与诗所展开的时间长度全然配合——诗序形式的展现呼应了此诗内容的奥妙。”徐文这样认为:“首两句,是一动一静,男人大幅度的移动与女人寂寥的花开花落形成对比,‘那等待在季节里的如莲花的开落’,以复杂的句式预示了双向的错误结局。”而耿占春先生则认为“比喻别扭而不新奇。这个别扭的句子似乎是说一个江南的女子在孤独无望地等待他,而他只是走过而已。”郑先生现身说法,“起头的两行引句”“是用隐喻和叙述的手法为人文思维部分做伏笔,所以,‘莲花’不属于后面七行本诗中小城的场景。”
  以上的理解尽管有不少差异,但我们可以从“说明旨趣”“预示”“伏笔”等词语看出他们理解的共同点:首二行以概括性的语句领起全诗,是理解全诗的敏感部位。而这两行诗究竟如何与全诗有机地融为整体,从诸多的语焉不详中我们可以看到的只是修辞学层面的诗意解读,除此,就是对郑先生的所谓“隐喻”的猜测。作为猜测,或许本文以下要讲的并不是郑先生要说的话,但“读者未必不然”,下面就谈谈这些“未必不然”。
  其实,稍微留心,就会发现这两行诗除了字体的不同外,还有若干的不同。人称使用的不同:对诗中的女主人翁,后两段都用二人称“你”,据此,诗的第二行应为“你等待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而诗中却用“那”不用“你”。时间背景不同:第—一段以季节和季节的更迭为背景,跨度很大,后两段则锁定在三月的某一天。表达的手段也不同:第-一段是全景式概述,后两段则以类似特写的手法聚焦于女主人翁的“心”。仔细玩味这些不同,便对这两句诗有了如下的理解。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待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这两行诗,为全诗支撑起广阔的时空背景,和诗的后两段对照来读,让人明显感到时空的泛化,特别是人称“那”的运用,使这种背景更有耐人寻味的纵深感。于是,不由得让人对全诗有如下的解读。这两行诗“是用隐喻和叙述的手法”揭示类似的错误发生在江南,它不止一时(等待在季节…如莲花的开落),不止一处(小城只是江南的一点),不止一人(“那”并不定指“你”),当然就不止一次。它是概述,是全景式展示,后面的诗句是细部描述,是特写镜头的着意交代。换言之,这两行是“过尽千帆”,是“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后面则是“一帆”,是“一回”。这两行是点,后面是面,点面融合,相得益彰,使诗有了极强的张力:“错误”偶发(点)的描绘使人对悲剧感叹唏嘘,由此推及到频发(面),又使人平添几分无奈——悲剧具有纵深感;也因为“错误”的频发,使“我”“你”多少有些符号化,亦即暗示类似生态的相对普泛——悲剧具有广义性;也因为“我”“你”多少有些符号化,加上地域的相对泛化(江南),就为我们提供了多重想象的余地,诗境就能容纳多重母题——悲剧具有复义性。如此理解,诗的整体感或许会更强,意蕴或许会更丰厚,我以为。
  
  关于体式
  
  郑先生把起头的两行叫“引句”,把其他七行叫“本诗”。对于郑先生所说的“引句”,古文认为“显有自序况味”,林喜杰先生将全诗作戏剧化情境分析而将它定格为倒叙式“内心独白”,徐先生说它“应该属于原诗的正文”。所取角度不同,名称自然不一,从体式的角度看,郑先生叫引句还是合适的。
  郑先生对“引句”加“正诗”这种体式似乎比较钟爱,对此,留心读他的诗,就不难发现。运用也比较灵活。有的就一行,如见诸人教版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九年级上册的《雨说》,第一行即为引句(雨说:四月已在大地上等待久了……);有的是多行,如《牧羊女 边塞组曲之三》:“那有姑娘不戎花/那有少年不驰马/姑娘戴花等出嫁/少年驰马访亲家/哎/那有花儿不残凋/那有马儿不过桥/残凋的花儿呀随地葬/过桥的马儿呀不回头……”在书写和格式上,有的用“低二格”,如《错误》(姑从古说),有的将文字加上括号以别正诗(如以上二首);也有的则没什么区别,如《佛外缘》的首二行:“她走进来说:我停留/只能亥时到子时”,就没有什么特殊标志(或许是因为我所看非原版),但它的确是郑先生所说的引句无疑。至于它们在表达上的作用及其在诗中的地位,也会各有特点,研究一下,也颇有兴味,但这不是本文研究的重点,故不作过多展开。只不过有一种感觉,要说上两句。为烘托气氛、交代缘起、描画内心、推动情节、或拓展主题、歌曲和戏剧往往采取幕后唱的形式,收到很好的艺术效果。这种引句就如歌曲和戏剧的幕后唱。罗大佑先生在演唱《错误》时作了些技术处理,他把诗的“首二行”加到了末尾形成一个往复的结构,在诗的第二段和第三段间还分别加上两句比较直露的言情句子。我没听过罗先生演唱是曲,不知这样处理后的艺术效果。我寻思,如果把第一段改成幕后伴唱,效果又会如何呢?
  ①④⑧徐敬亚《先飞起来再读诗》,《语文学习》2005.1 ②③古嘉龄《台湾地区(错误)教学内容》,《语文学习》2006.1 ⑤耿占春《青春期写作的几种样式》,《语文学习》2005.1 ⑥郑愁予《(错误)论坛》,《语文学习》2006.1 ⑦林喜杰《(错误)的戏剧化情境分析》,《语文学习》2006,1
  湖北仙桃市教科院 43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