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高考作文的无奈及出路
作者：唐建新
高考竞争的激烈，反押题任务的艰巨，也的确苦了作文试题的命题人。但是，今年是肩膀，明年就可以是耳朵或鼻子；今年想握住你的手，明年就想和你亲密接触；今年是天使，明年就是美神；今年雨燕减肥，明年就可以爱犬瘦身；今年仰望星空，明年就会俯视大地……这样的题目，对21世纪的青年学生，到底有什么样的表达与交流的牵引与指向的实际作用呢?这样的题目是当今社会所需要的吗?是对学生的人生、未来非常重要吗?高考作文，为什么不用实话不用现实，非要用童话神话寓言?为什么不用生活本真的问题情景，非要人为制造由头乃至伪造问题情景呢?
捉迷藏的题目，反押题的题目，是不是意味着已经没有了命题空间呢?绕弯弯的题目，脑筋急转弯的题目，是不是表明对写作能力的考查已经不能正面出击了呢?都不是，考生所面对的问题和情景是非常丰富多彩的，而命题者没有或不去接触、不去了解、不去观察，还任由传统的写作教学观念以特有的惯性往前发展，从继承“代圣人立言”，发展到跳将出来要求“做圣人夸口”。高考做文章，仍然远没有进入用笔进行表达与交流的阶段，仍然被命题者看做是透视考生的思想高度深度宽度厚度的不得了了不得的极其神圣的大事，是近乎于过去的“一篇文章定天下”的大事，因此，写作似乎远比阅读重要(现代文阅读仅为写作分数的一半)。由于太重要，也就因此担心自己命制的作文题目不难不玄，担心人人能够做，个个能够写清楚说明白。至于一些发达国家的高中写作或高考写作的题目，像“我为什么报考某某专业”、“我为什么要读大学”、“我为什么没有长成父母希望的样子”等等，这些题目似乎是不应该出现在中国的高考考场上的。
作文在高考中的重要性似乎是毋庸置疑的。上千年的科举是一篇文章定天下，解放以后文化大革命前的17年，语文高考也基本上就是考一篇作文，虽然文史中医类的也考了一点古文翻译，但是人数少比重小。恢复高考以后，和17年相比，作文所占分数的比例大大缩水，只占40％，也不知道这一比例是怎么来的，最初是由谁提出的。这样的语文高考内容格局，竟然被默默地接受了快30年。
1997年，《北京文学》发表了一组批评语文教育的文章，引发了全国的语文教育大讨论，有学者提出，高考就应该只考一篇作文，尽管也有响应的声音，但终究没有形成气候，语文高考依然维持着现有的格局。这是因为，社会大背景下对一般公民的成篇文章的写作要求在日益减退萎缩，高一级学校对学生语文综合素养的要求在提升，作文教学的比重减少了；更主要的直接原因在于作文的阅卷，一是可怜的区分空间，二是模糊无据的给分标准。
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慢慢地在全国几乎成了行规，作文的人均得分应该保持在70％左右，有作文保底，人均总分才勉强看得过去。因为命题的随意性，也因为语文测试目标及内容对象的不确定性，这样才不因为基础差阅读差而使得语文人均总分太低，才不至于使得语文教师难堪。在90年代初，如果去掉作文，非作文部分的得分率的确是低得可怜的，常常只有40％左右。作文，某种意义上成了全卷得分的平衡砝码，随意打扮的小姑娘：非作文部分难，作文就放得很松，反之则扣分很严酷。70％的人均作文得分率，掩盖了考试本来的目的。多年运作的结果，基本上是约90％考生的得分区间在40至49分。不到40分的人很少，50分以上的也非常少，这两部分人加起来可能为10％。很多省市近30年来没有出现过一篇满分作文。12年的学校语文教育，9年的作文训练，到头来好几百万人就在那10分之内撞大运，花上近1小时写出800多字去比拼质量比拼分数，在实质上的10分内进行瞬间的运气比较。
高考阅卷的短时快速扫描判阅，也使得一般阅卷人员只能给保险分数，高分低分都需要交组长讨论，甚至大组长拍板，耽误自己的时间完不成任务，客观上就顺大流图保险，给40几分没有麻烦。即使被检查质量的提出来，也因为的确没有客观标准而见仁见智，各执一词。你说分高了，我说毕竟是学生写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你说给低了，我说问题多多，距离标准相差甚远。最后往往是无果而终。
80年代后期，高考命题组就开始了在作文评分标准上的研究，并在大量的数据统计基础上提出了分类分等评分的标准。进入21世纪，更进一步提出基本要求和发展要求，对作文评阅标准做了很多理性的探索。乍一看，的确思考得周密详实，表格纵横制约，阅卷者只要对号入座就行了；而实质上，这些表格是需要人来理解与操作的，在时间紧任务重、炎热夏季的阅卷场里，阅卷者在快速扫描评阅中已经成了麻木的机器，看文章都几乎没有感觉了，有几位在瞬间的扫描给分过程中还能顾及到表格呢?作文的阅卷，在实际操作中成了没有标准的凭借瞬间感觉和心情随意派发或信手画出分数。阅了几天，没有出现高分甚至满分作文，就随便提高几篇相对好一些的，让其成为满分。但是，这样的满分作文，阅卷场的教师往往意见很大，认为不少比这些好的文章分数偏低，而这些满分作文又问题太多。今年海南省等就明确表示，满分作文不公布，因为，前两年有的省一公布满分作文，或找来不少非议，或被告之是抄袭的，弄得有关人士异常尴尬!
这样依据不足的评分实在是无奈和无聊，对每一个有良知的作文阅卷者来讲都是一种痛苦，并且场内场外都心知肚明，又为什么要继续下去呢?
高考作文的无奈，引发出了新的思考：可不可以另辟新路，在高考考场上不再写成篇的文章呢?
不写成篇文章，还叫语文吗？这对语文教育的发展会不会带来严重影响呢?其实，这是多余的担心。高考不再写成篇文章，社会所需要的作家诗人记者编辑也不会因此而缺少，作为社会公民的普通百姓大众，也会采用合适的方式表达自己对问题的思考和倾诉内心的情感。如果我们做一个全社会国民写作现状的调查，就会发现，与20年和30年前相比，人们的写作内容、方式方法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高考作文所涉及到的写作能力，在学生日后的学习工作生活中还能够继续存活下去的，已经微乎其微了。
世界上不少发达国家，都没有在高考中像我国这样要求写一成篇文章并赋予很大权重分数的。日本的高考虽然要求写作文，但是不评判给分，只在录取时做参考。美国的大学招生虽然也考写作，但是，他们的写作通过两种方式考查：一是SAT，不要求像中国这样有标题，只是25分钟的片段写作，要求有独到的见解和洞察力，以及显示出作者的批判性思考；二是大学招生的面试中要求学生写一则短文，意在借此了解他们的思维能力和个性品质等。高考作文的出路，可以根据社会生活的需要，根据考生的思想学习实际，进行多种表达方式与思考感悟能力的水平检测，不必要求写成篇的文章。首先可以依据不同表达内容、不同表达领域、不同表达方式进行具体的分值分配。每年轮流着考查两三种专题内容或表达方式，每一种10分或15分，这样就化解了60分作文阅卷评分的痛苦、无奈与无聊，也在一定程度上扭转现在高考作文指向的虚高玄伪的积弊。
当语文教师、阅卷教师和考生自己，上上下下内内外外都普遍感到无奈和无聊的时候，我们不应该还抱住昔日情怀，凭借旧时文章模式、考试模式不放，应该认真调研思考，积极改进和调整高考作文现在的方向及方式，这才是进行语文教育与语文测评改革的应有态度。
广东深圳市南山区教育局教研室 518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