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读懂“现代文”有点儿难
作者:王俊鸣
(一)
先看人教版教材中的例子。
说明文一篇:吕叔湘《语言的演变》。
编者在文后设计了一个练习,意在让学生理清关于“语汇的演变”这一部分的内容。表示如下:
最新版本的表示有所简化,但基本框架依然如故。照着这样的框架填写,只能是剪不断理还乱,因为设计者误读了文本。吕先生说明“语汇的演变”,并不是以“词汇的消长一词义的变化一事物名称的改变”为根据来安排层次的。文本有着鲜明的“关键语句”——首括句。只要看清这些句子,文章的内容层次就可以一目了然。这些句子是:
语汇联系人们的生活最为紧密因而变化也最快、最显著。
——有些字眼随着旧事物、旧概念的消失而消失。
——有些字眼随着新事物、新概念的出现而出现。
——外来事物带来了外来语。
——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的改变。许多字眼的意义也起了变化。
也有一些字眼意义的变化或事物名称的改变,跟人们的生活不一定有多大的关系。
——词义扩大 ——词义缩小。
——词义也可以转移。
——词义也会弱化。
——事物改变名称。 有的时候是由于忌讳:或者因为恐惧、厌恶,或者难听。
很明显,作者是以“词汇的演变与生活的关系”为纲的。照这样的理解,图表应设计为这样:
散文一篇:巴金《灯》。
大家公认,这是一篇用了“象征手法”的散文。但具体说到文章的内涵的时候,就只会说“灯”象征着光明和希望”。“灯”为什么会象征光明与希望呢?从来的回答都是:因为灯能发光发热。稍动动脑筋,就会察觉这种“物理学”的回答是多么的荒谬。白公馆、渣滓洞的探照灯不发光发热吗?那恰恰是恐怖黑暗的象征。鲁迅有一篇小说,题目就叫《长明灯》,这里的“灯”跟光明、希望也是风马牛不相及,它只是封建宗法统治的象征。
问题出在始终没弄清楚何谓“象征”。(教材在对象征与比喻的认定上始终存在着混乱)如果说比喻成立的基础是“相似”,那么象征成立的基础就是“相关”。把本来毫不相干但有某种“相似点”的事物临时联系在一起,是作者的一种“即兴式”创造:把本来有某种“客观联系”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是作者对事物意义的一种独到的发现与挖掘。前者是比喻,后者是象征。懂得了象征的本质,就会从文本的材料出发,从事物的“相关性”出发,去理解它的思想意义。《灯》写眼前之灯“给我扫淡了黑暗的颜色”,写暗夜之灯给行路者指路,给他们以安慰与鼓舞;然后又写姐姐为弟弟点的灯,女教士为情人点的灯,陌生人为自尽被救者点的灯:每一个与“灯”相关的场面和故事,都实实在在表现着人与人的关系:互助,团结,亲情,爱情,友情。而这,正是作者当时的信仰,当时的精神支柱。他相信,人间还有情,还有爱,这就是希望之所在,光明之所在。(确切了解作者当时的思想、信仰,也是读懂文章必不可少的条件。此所谓知人论世,以事解文。)教材、教参,不作具体分析,大而化之,似乎讲明白了,其实是一笔糊涂账。这是一种阅读理解的“泛化”。——早些年还有“教参”说文中的“灯”象征马列主义和党的领导,那可谓是完全脱离文本的玄而又玄的梦呓了。
议论文一篇:鲁迅《拿来主义》。
首先是“话题范围”问题。教材一贯的说法是:这是一篇谈文化遗产继承问题的文章;还说与毛泽东的“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精神是一致的。什么叫“继承遗产”?是后人接受前人或历史遗留下来的东西。难道鲁迅所说“拿来”的不包括同时代人的东西吗?其所以一口咬定“遗产”两个字。大概与“大宅子”有关。殊不知,所谓“大宅子”。不过是一个比喻而已。把作为“喻体”的材料理解成文章的基本内容甚至基本观点,错得有点莫名其妙。其实。文章谈的只是中外文化(文艺)交流的问题。文章面对的也不是当时的政府,而是自己的阵营,特别是进步的文艺青年。所以,也谈不上批判“卖国主义”。这里暴露的是一种“玄化”倾向,跟把《关雎》说成是歌颂“后妃之德”一脉相承。
再就是为什么从“闭关主义”说起,送去主义,送来主义,然后才说到“拿来主义”。对此的解释,也是玄而又玄,仿佛举凡政治经济文化,鲁迅一言而尽之了。果真如此,这文章恐怕也就大而无当了。如果从文章论证结构的角度看,问题就简单了。作者要论证自己的观点,有时用一种逻辑推理的结构。比如,有一篇文章叫《让尾巴呈自然状》,说是如果人有尾巴的话,那尾巴该如何处置呢?或翘起来,或夹起来,或让它呈自然状;翘起来不好,夹起来也不舒服;所以最好让它呈自然状。《拿来主义》从“闭关主义”讲起,不过是一种论证的手段——选言推理。在文化交流的方针上,或取“闭关主义”,或取“送去主义”,或取“送来主义”,或取“拿来主义”;前三种方针都不可取,所以“拿来主义”是唯一正确的。这一层回答了“为什么要拿来”的问题。接下来再回答“怎么拿来”的问题,仍用选言推理:面对外国的东西,或当“孱头”,或做“昏蛋”,或成“废物”,或做“主人”;前三者不足取,做“主人”是唯一正确的。在此大框架之内,再看那些具体的事例,就明白那不过是信手拈来的“证据”而已。有时旁敲侧击、涉笔成趣,那更是鲁迅的文风特色。作为读者,切不可看花了眼,看走了神。
文章反复说“我们”如何如何,“清醒的青年”如何如何;最后再画龙点睛,强调“没有拿来的,人不能自成为新人,没有拿来的,文艺不能自成为新文艺”,它的话题范围,它的主旨,还不够清楚吗?为什么视而不见呢?
(二)
再看高考试卷中的例子。
高考试卷,命题、答案都应该十分准确,十分严谨,因为这关系着几百万考生的前途命运。可惜的是,几乎年年出错,有时是很低级的错误。同样,研究这些错误,不仅有利于高考,也有利于语文教学。一大帮专家教授,怎么会弄不懂一篇普通的散文呢?我们的语文教学应该从中汲取什么教训呢?
第一篇:2004年全国卷《大地山河》。
试卷第18题:“本文主要分三幅画面来写河、写高原、写雪,这些画面是如何组织到一起的?”
什么叫“画面”?一般是指画幅上呈现的具体形象,它应具有“一眼望去尽收眼底”的特点。如果既不在同一空间,又不是同一时间,恐怕很难构成“画面”——即使中国画(比如《清明上河图》)不像西洋画那样讲究焦点、透视,也不行。就说《大地山河》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