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词语拾零（四○）：说“攻略”
作者：张恒君
(1)“逃票攻略”现重庆 园林局请你举报(《重庆晚报》，2006-10-14)
(2)以稳求胜 债券投资攻略(中财网，2006-10-19)
(3)活学活用装修省钱八大攻略买劣质材料不省钱(《时代商报》，2006-10-20)
这里的“攻略”为何义呢?《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新词新语词典》、《应用汉语词典》等几部权威工具书均没收录“攻略”这一词条。《汉语大词典》中收有“攻略”一词，释义为“攻击掳掠”，明显与例中“攻略”的意思和词性不符。据此，推测时下流行的“攻略”可能是个外来词。
由于日语借词与汉语词在外在形式上非常接近，所以从词形上判断，笔者初步认为该词借用于日语。翻检几本中日词典，如《现代日汉双解词典》《实用日汉词典》《万人现代日华辞典》等，都有“攻略”一词，多释义为“攻破；攻克；攻占”之义。《日语类义词群词典》(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解释为“攻击。夺取敌营或敌人阵地”，网上的日英词典对“攻略”的释义为“capture(a city)；take(the enemy’s posi－tion)”。这些解释都与古汉语“攻略”的意思比较接近。据史料记载，《后汉书·天文志中》：“扬州六郡逆贼章何等称将军，犯四十九县，大攻略吏民。”(中华书局校点本第11册P3244)《天文志》的作者是西晋的司马彪，这说明“攻略”一词最迟在西晋已经出现，此处它为“攻击掳掠”之义。大家都知道，六朝以后汉语对日语有很大的影响，汉语的词大量涌入日语，比如“乐观”“劳动”“博士”等，由此推知日语中“攻略”也应该借自汉语。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日语赋予汉语借词以新的意义。后来汉语为了适合表达新事物的需要，又借回“乐观”等词，但已不是汉语原有的词义了。今天流行的“攻略”一词也经历了相同的演变过程。
查阅相关资料，发现“攻略”一词在现代日语里，并不是一个常用词，它只出现在关于游戏的新闻报道中，有的日语词典里就没有收录该词。在日语词典里，“攻略”的词性被标为动或名，引例用的都是其动词的用法，而它出现在关于游戏的新闻报道中时，总是以名词的身份和大家见面。我们在日本yahoo里面输入“攻略”两字，可看出“攻略”只在有关游戏的语境里出现，且词性为名词。
日本游戏在全球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攻略”一词通过网络传到中国，最先也只是使用在电脑游戏中。玩电脑游戏的人都知道，有些关卡很难闯，于是游戏公司就在自己的官方网站上提供一些过关的指点性的文本让游戏者作参考，像互联网上俯拾皆是的“游戏攻略”，慢慢人们就把这些闯关的策略、方法直接借用日语“攻略”来代替了。由此可见，“攻略”一词来自于日语是没有疑义了。
该词传人中国以后，特别是近年来，意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对原义的引申和发展，一是使用范围明显扩大。例如：
(4)后来，无数次地在各种旅游攻略、杂志、网络、图片中看到至深至美的那片土地。(《海峡都市报》，2006-5-19)
(5)沃尔玛尽管非常想扩大在中国的地盘，但由于起步晚，市场攻略并不顺利。(《文汇报》，2006-10-18)
(6)我们的出行专家，在这里精心传授你一套“香港婚庆购物攻略”，让你一网打尽浪漫气息。(中国服装时尚网，2006-10-20)
以上三例中“攻略”已经不是游戏用语中“占领夺取对方阵地”之义，结合上下文，它们都表示“取胜或具有战略性的策略、方法、技巧”之义，但使用场合各不相同。例(4)用在旅游上，例(5)用在市场营销上，例(6)用在购物上。除此之外，出现在新闻媒体中的还有“情场攻略”“饮食攻略”“学习攻略”“美容攻略”等等，可以说，时下“攻略”一词已成为“万金油”，没有它不能出现的场合。
为何大家会一致钟爱这个词呢?
汉语吸收外来词的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汉化，像“物语”一词就是一个典型的日语借词，本义为“传奇、故事”，汉化后变为“关于某物的知识：悄悄话；肺腑之言等”。日语“攻略”被汉语所借用(只借形借义不借音)后，在汉化的过程中人们不自觉地把汉语“攻”原有的词义融入其中。《说文·攴部》：“攻，击也。”《说文·手部》：“击，支也。”“支”在《说文》里表示用手拿东西打。可见，“攻”暗含施事者目的明确、渴望做成某事的愿望很强烈的语义。有很强的主动性。汉化后的“攻略”继承了施事者主动性的一面。如曾经备受关注的电影《东京攻略》中的“攻略”就含有“进攻策略”的意味，突出了施事者的主动性，且在心理上让人感觉到有一种能打败对方的气势。所以说“攻略”一词，暗含着参与者实现自己心愿的可能性很大的语义，一定程度上也表示某事对参与者有诱惑作用，例如“减肥攻略”，对许多肥胖者来说，这肯定会激起他们跃跃欲试的冲动。而“减肥策略”就没有这种效果。
总之，“攻略”一词在语言的相互接触中。其演变经历可概括为：古代汉语一日语一网络一汉语新词，它之所以能够深入民心，已有压倒“策略”“方法”“技巧”等常用词之势，除了其具有很强的表现力、迎合了人们标新立异的心理以外，还应该归功于人们对网络的广泛使用。“攻略”一词最先通过网络进入我们视野，后来以网络为媒介流行开来，但最终能否进入汉民族常用词汇，还得接受时间的考验。
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04级研究生
453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