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那是我的柜子
作者：佚名
“嗨，老师，那是我的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你没有权利这么做!”这个名叫戴维的小男生在呆若木鸡了好一阵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老师在干什么，于是大声提出抗议。
“戴维，如果里面什么也没有，你干吗不让我搜呢?我是你的老师，权力比你大，当然可以搜查你的柜子。而你呢，只有服从，没有权力拒绝。”女教师并没有把戴维的抗议挂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地翻动着柜子里的东西。“这个包我拿走了，有时间我要好好查查里面有什么东西。你说什么都没有。我要自己看。”她看到里面有个鼓鼓囊囊的书包，决定把这个可疑的东西带回办公室好好“研究研究”。
戴维呆呆地看着女教师“为所欲为”，浑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还没完。女教师在搜查完戴维的柜子之后，又“光临”了杰克、乔、凯瑟琳等同学的私人空间，收缴了一大批“战利品”。“你不能这样!”“不准你打开我的柜子!”孩子们的抗议声此起彼伏，而女教师始终无动于衷，根本没有放慢自己的动作。
“你们已经失去了你们的权利，我要知道你们柜子和书包里装的是什么!”女教师斩钉截铁地说，丝毫没有退让的迹象。随后，她把所有她认为可疑的东西，统统带到了办公室。
孩子们气坏了。他们觉得，这是自己放东西的地方，有很多私人用品，即使是老师也不该肆意地冒犯他们的“领地”。而事实是，柜子的锁已经被打开，里面是一片狼藉。
教师检查学生的柜子和书包，这一幕如果发生在中国的某所小学或初中里，可能会被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甭说是翻翻学生的柜子，就是体罚或者变相体罚，也常常见诸报端。可是在美国，私人领地是严格受到法律保护的。即使是老师，也没有权力侵犯学生的私人空间。可是，那位衣冠楚楚的女教师，为什么会甘冒美国法律与民众意愿之大不韪呢?
原来“肆意搜查”这场戏，不过是这位女教师匠心独具的一堂课：她在用具体的事实，向学生阐述抽象的历史知识。这位女教师名叫詹尼芙，布朗，在一所州立中学里任教快20年了，主要给初中学生传授历史，但这并不是她教给学生的唯一内容。在教学中，詹尼芙总是启发学生联系身边的事件来了解历史，做到活学活用。在平时，詹尼芙温文尔雅，博闻强识，深受学生爱戴。只是为了让学生们明白什么叫君主特权和殖民统治，她才自导自演了这出“独断专行”的“好戏”。
在课堂上，詹尼芙揭示了她“异常举动”的意义：“上周五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我搜查了很多同学的柜子，弄得大家都不太高兴，可怜的戴维等人被我捉弄了。也许你们受到了很糟的待遇，但相信我，这不算什么——历史上很多人的遭遇比你们悲惨多了，比如说殖民地人民。殖民地人民的权利，一点点被殖民者剥夺了，所以毫无自由可言。”詹尼芙用学生们能切身感觉到的事情，非常容易地就向学生阐述了“强权”的基本表现。在搜查事件中，仅仅因为她是老师，享受比学生更多的特权，所以就能强行打开柜子搜查，拿走学生的书包。殖民地的统治者也是如此，他们凭借着统治特权，恣意地奴役着殖民地人民。
在和学生交流中，詹尼芙还举了一个例子。戴维本来准备在上周五中午出去和朋友玩，但被她强行留下了。“当时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但是我用赋予老师的权力把你留下了，从而使你没有和朋友一起玩。你不觉得你的权利受到侵害了吗?”詹尼芙慢慢踱步到了戴维的座位旁边。
戴维慢慢地站起来，喃喃自语：“我的权利?什么是我的权利?”他稚嫩的脸上，充满了不解的神情。
“自由地表达你的想法，好好地出去玩一趟，这难道不是你的权利吗?只不过这种权利被我剥夺了而已。”詹尼芙抚着戴维的头温和地说，“如果我同意大家都出去玩，而单单把你留下，你会怎么想?”
“我会很不高兴!”戴维马上做出回答，“而且，我会感到很孤单，因为大家都去玩了，只剩下我自己。”
“可事实是我把你留下了，而且还打开你的柜子拿走了你的包。”詹尼芙进一步提出了问题，“面对我，你能怎么办呢?”
“这很不公平!你是老师，可是老师也不能拿我的包、翻我的东西啊。”戴维激动地抗议说。“不过，老师毕竟是老师，我能拿你怎么办呢?”
“说得对，孩子。我是大人，你是孩子：我是老师，你是学生。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所以，我当然有权力翻你的包。这其中的主要问题是我是老师，你们对此无能为力。没有人会去认真地考虑你的想法，你们所能听到的，不过是告知你们没有说话的权力。我知道这不公平，但生活中到处都会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詹尼芙告诉孩子们，统治者控制着权力和局势，可以不理睬别人的看法或意见，而那些生活在下面的人民，根本就无权力可言。她用鲜明的事实告诉孩子们，什么是权力、什么是不公，以及为什么要捍卫我们的权利。詹尼芙认为，自己这样做符合美国内华达州社会学科课程标准：“社会学科的主要教育目的在于对公民的培养。一个民主国家，只有让公众参与，才具有生命力。美国是一个连续性与变化性、多样性与共同性、困难与机遇、民主与不民主并存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发展需要有知识、有思想、有道德的公民的参与。”
“孩子们必须从自己的角度思考民主的意义和必要性。”詹尼芙总结道。
学生们怎么看待这些呢?
“她检查我们的东西，就像是国王对殖民地人民所做的一样。”天真无邪的凯瑟琳终于有了感悟，“她剥夺了我们的权利，但这确实有助于我们切实了解殖民地人民的感受。”
詹尼芙接着让学生们每个人拿出一张纸来，做问题分析：“好好想想，你们平时有没有觉得自己的某些正常权利被剥夺了?你们可以分小组讨论，各找出5个例子。你们必须把例子写下来，每个人都要写。时刻想着，殖民地人民的遭遇比你们更糟。”
孩子们认真地趴在桌子上，思考着历史知识和自己的亲身遭遇，书写下自己脑海中的不公正待遇。通过这种方式，詹尼芙使历史和现实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使感情得到理智的升华。
詹尼芙使用的这种教学方法叫体验式教学法，她取得了事半功倍的教学效果。如果简单地跟学生们讲君主或者殖民统治者是如何压迫殖民地人民的。效果可能不是太好，枯燥而久远的内容很难让孩子们体会到什么叫压迫和煎熬；而詹尼芙利用简单的看似粗暴的“表演”，马上就让孩子们有了关于剥夺权利和自由的切身体会。詹尼芙并不打算让学生死记硬背历史知识，她通过让学生感受而不是记忆来达到教学目的。同时，在课堂上利用对这种“搜查”行为的分析，还有助于孩子们权利意识的培养和独立意识的增强。在不断地对老师“诘责”的过程中，学生们破除了知识上的“师道尊严”，勇敢地说出“那是我的柜子”，从而不再迷信权威的论断。
坚持“那是我的”，是一种敢于破除权威论断的精神，其本身具有相当大的独立性和创造性，是培养孩子人格和性情的重要方面。而通过标新立异、层出不穷的手段培养学生的创造性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是美国初等教育的重要特点之一。
詹尼芙以查处学校禁带物品为名，给学生上了别具一格的一堂课，让孩子们知道了特权的真实含义，极为准确地表达了美国初等教育的精髓。在美国的初等教育中，非常强调学生要具有与人不同的个性。要重视个人特点，积极保护学生独特的创造力。教育目的是要培养出具有“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不是你，你不是我”信念的合格的中小学生。詹尼芙的努力，就是完全服从、服务于这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