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细解“人事”
作者:曹振国
查阅工具书,此处“事”应解为“做,为”(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事”义项②为此注。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版《古汉语大词典》“事”也有近于“做”的“从事”义项;另,该书“人事”词条第②条释为“人为之事,人力”),那么“人事”应指“人为,人力”。现代汉语中现存“事在人为”一词,其意思是“事情能否成功,取决于人是否努力去做”,这里“人为”是指“人的主观努力”。另外,《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2005)关于“人事”的注解第⑤个义项为:人力所能做到的事。这个义项与古汉语中“人事”的意思比较接近,体现了现代汉语对古汉语的传承,可以作为佐证来理解。综合以上内容可以推断,《伶官传序》中心论点中的“人事”应为“人为,人力”之意,具体来说,指统治者个人的主观努力。以下分析也可以得出这一推断。
从写作背景和作者的写作意图看,北宋王朝建立以后,最大限度地满足大地主大官僚的政治经济利益,“不立田制,不抑兼并”,还让他们享有免役、免税等特权,土地和财富高度集中导致北宋统治集团的日益腐化。同时,北宋又是历史上民族矛盾极其尖锐的时期,但北宋统治者不但不力求振作,为收复燕云十六州和统一全国而斗争,反而忍受耻辱,长期向辽王朝输钱纳币,维持苟且偷安的局面。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欧阳修总结了后唐庄宗李存勖得天下而后失天下的历史教训,阐明了国家盛衰取决于人事,‘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道理,讽谏北宋统治者力戒骄奢……”(语见同册《教师教学用书》)具有十分明显的针对性,欧阳修的写作目的就在于借古讽今,劝谏当朝统治者励精图治,奋发有为。
从有关历史史料看,庄宗“失天下”的原因很多,如任用租庸使孔谦,“峻法以剥下,厚敛以奉上”,弄得“四方饥饿,军士匮乏,有卖儿贴妇者,道路怨咨”;又如刘皇后专权信谗,擅杀鼎臣,致使人人恐悚,众口吞声。而“伶人乱政”则是其失天下的重要原因。在《伶官传序》中,欧阳修侧重从“伶官乱政”的角度论述“失天下”,从而把着力点归结到统治者的“逸豫”上。“好俳优”似乎是无关大体的小事,但恰是李存勖王朝癌细胞滋生发展的根源,它使一些伶人依仗李存勖这个后台,“出入宫掖,侮弄缙绅”,致使“群臣愤激,莫敢出气,或反相附托,以希恩幸,四方藩镇,贿赂交行”,最后终于众叛亲离,不可收拾。这正是李存勖轻于忽微、困于所溺的结果。后来的事实是远见卓识的欧阳修所不愿看到的:北宋王朝亡于女真族,南宋王朝亡于蒙古族。其亡国的主要原因都包含有统治者只求苟且偷安而毫无进取之心这一方面。如果说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就普通人而言,那欧阳修在此基础上提出的“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以及“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的观点,无疑是就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而言的,其中包含着作者满怀忠厚恻怛之情。
从文章的内容来看,作者详写“接受三矢,继承遗命”的相关内容(这一方面内容未必是事实,作者用“世言”加以标明),较详细地叙述了后唐庄宗“身死国灭”的结局,目的在于扣住论点中的“人事”来论述,突出最高统治者个人主观努力的重要性。从正面分析,课文详写晋王李克用的遗命,表明了当时李存勖继承王位后任务的艰巨性(灭梁和打击附梁势力)。李存勖从24岁即王位(公元908年)到38岁(公元923年)建立后唐称帝,这十五年间,他是一位非常有作为的统治者,他始终不忘父王遗命,时时处处体现出“忧劳”之心(“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从反面分析,李存勖灭燕灭梁建立后唐政权之后,“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之时,伶官用事,乱政误国。教材在课后的资料中也引述了后唐庄宗溺爱伶人周匝,竟然不顾朝中大臣劝谏,封救过周匝性命的另两个伶人为刺史,并且对劝谏者说,“公言虽正,然当为我屈意行之”(意思是,你的话虽然是公正的,但还是为我迁就一下去办理这件事吧)。庄宗为讨得所溺爱的伶人的欢心,已何其昏庸!可见,他失天下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逸豫”,即为了安闲享乐而无所不为。这正反两方面的事例竟然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所以作者在文末明确告诫北宋统治者,“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又说“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其独伶人也哉”,其讽谏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综上所述,《伶官传序》中心论点“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中的“人事”应解为“人为,人力”之意,具体指统治者个人的主观努力,建议教材再版时将这一注释明确标注出来,以便学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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