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浅析《邹忌讽齐王纳谏》的寓言性

作者:叶茂樟




  《邹忌讽齐王纳谏》写的是齐相邹忌以自身生活小事设喻,讽劝齐王广开言路、兴利除弊的故事。历来文章主旨的解读并无分歧,但对本文艺术表现手法究竟是现实主义还是浪漫主义却有所争议。我认为,如果能够从文体论入手,所有的分歧与疑问都将迎刃而解。因此,与其纠缠于本文史实的真假,不如把它当做一篇寓言来解读,这样似乎更加合宜。
  寓言是以讽喻性的故事来说明某些方面的道理,《邹忌讽齐王纳谏》其实就是这样一篇寓言。文章开头写进谏的缘由。邹忌“修八尺有余,形貌昳丽”,这让他有了与城北徐公比美的自信,而妻、妾和客人的回答,都肯定了邹忌比徐公美,直到他亲眼见到徐公,才“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既然远不如徐公美,为什么妻、妾和客人却异口同声地说自己比徐公美?邹忌经过冷静思考,终于悟出了他们赞美自己的原因。接着写邹忌由自身联想到国家,推己及人,体会到国君不易听到真言的道理,于是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依据,劝谏齐王。这是寓言故事典型的设喻手法,目的在于引出事理。邹忌“窥镜”“自视”欲与徐公比美,只不过是一种比喻、一种影射,它所追求的不是故事本身的真实性,而是将整个故事当做一个比喻,由此及彼,以小见大,借以阐明纳谏的重要性。如果真认为邹忌是通过照镜子悟出了治国安邦的大道理,那未免太天真了。
  第三、四段写齐王虚心纳谏及其结果。对于齐王纳谏,文章只描写了两个举动,一是“王曰:‘善。’”,二是“乃下令……”,就把一个虚心纳谏的贤明君主的形象刻画得跃然纸上。但这只不过是作者为达到揭示寓意的目的而不惜采用的虚构夸张手法。试想,古今中外如此虚怀若谷,勇于接受劝谏,又干脆利落大胆改革的君主能有几人?这不过是作者的美好理想罢了。
  齐王所发布的政令中提到“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描绘了一幅君臣吏民和睦平等、合力为国兴利除弊的美好图景。实际上,在当时地位低下的吏民是不可能直接参与政治发表看法的,更不用说“能面刺寡人之过”。这里的情节描写可谓是荒诞到了极点。
  最后写纳谏的结果。在国内,“令初下”时,“门庭若市”,说明齐国在政治上确实积弊甚多;经历“数月”“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以此表明齐王纳谏以后,已完全纠正了自己的缺点和错误,齐国政治清明,国势强盛。文章到此,作者寓意明确,也完成了齐王由受蒙蔽的糊涂君主到改变为圣人的过程。但是,这符合事实吗?吴小明先生在他所写的《读战国策·邹忌讽齐王纳谏》中认为:“这不过是作者用的高度概括和极度夸张的手法,因为齐威王的为人即使再差劲,一开始也不能全无是处,以致意见堆成山,使提出批评的人‘门庭若市’。而在一周年以后,即使他改恶迁善,也不能一下子就达到圣贤的地步,使人们‘虽欲言无可进者’。”
  自然,寓言的夸张和荒诞有深刻的现实作基础,但目的在于更好地表达寓意。换句话说,寓言故事的情节可以是虚构荒诞的,寓意却是真实的。齐王从不理朝政到励精图治,终于成为七雄之一,是史实;他接纳忠言和改恶从善,也是有历史依据的。本文就是将史实与夸张荒诞相结合,以此来表达作者心目中的理想的君主形象。
  从寓言故事情节的虚构荒诞性特点可以看出,它的基本倾向是浪漫主义的;而寓意是有关宇宙和人生的思考,其基本倾向又是现实主义的。故事的浪漫主义和寓意的现实主义相互矛盾,浪漫主义的形式与现实主义的内核构成了寓言结构的对立性和统一性。认识到这一点,也就解决了《邹忌讽齐王纳谏》艺术手法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之争。
  本文选自《战国策》,是一部先秦历史文献,记载的是战国时代谋臣策士纵横捭阖的斗争及其有关的谋议或词说,却并非完全是史实的真实记录,如那些纵横家的游说之词喜欢借用、穿插巧妙设喻意味深长的寓言故事,渲染夸大,充分发挥,以增强文章的感染力,如《狐假虎威》《画蛇添足》和《鹬蚌相争》等等。这种渗透性极强的穿插性寓言在《周易》的卦爻词、《诗经》的禽言诗、诸子散文和楚辞中并不少见。可以说,《邹忌讽齐王纳谏》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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