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课例沙龙

作者:佚名




  主持人:袁老师,这辑课例,我们从“沉稳和灵动”的角度探讨文言文教学,对此,您有何高见?
  袁卫星:谈不上高见,芹献一点想法吧!文言文教学,现在有两个误区:一个是过于“实沉”,一范读二正音三串讲,务求字字落实,句句翻译,唯恐哪一个“考点”被遗漏,于是文章的架构没有了,文学的韵味没有了,文化的积淀没有了,要有也是鸡零狗碎,轻描淡写;另一个是过于“现代”,把文言文当做现代文来教,在“人文”上大做文章,以人文性引领工具性,甚至丢弃工具性,或者把人文性等同于文学性,片面追求文言文教学的文学化。因此,我认为,文言文教学的确要有“山的沉稳”和“水的灵动”。这里“山的沉稳”是指牢牢把握住文言文教学的宗义。文言文教学首先是古代汉语的教学,我们第一要达成的,就是培养学生阅读浅易文言文的能力,这个目标不达成,其他的东西,也就成了空中楼阁。这里的“水的灵动”是指在文言文教学的策略和方法上,要从内在学习、意义学习和自发学习出发,发挥人的潜能、实现人的价值,力求让学生愉快地、创造性地学习。下面就三个课例略说一二。
  我们先从钱梦龙先生的《愚公移山》说起。梳理一下这个实录,不难发现钱先生引导学生区分出五个不同点,同时进行五项语言知识的积累训练:
  
  从中可以看出,文言字词句的学习始终是本课教学的重点,这从钱先生课前设置的教学目的就可明了:“重点学习有关文言词句。”这正是一种“沉稳”。文言文教学必须引导学生了解并梳理常见的文言实词、文言虚词、文言句式的意义和用法,并在阅读的实践中举一反三。但这种引导呼唤“灵动”。钱先生在其教学过程中改变了由教师逐句串讲的传统教法,从对文章的思想内容和人物形象的分析理解入手,“以思维训练带动语言学习”,“以提问与指点代替多讲”,把文言文的字、词、句教学和对学生的思维训练结合起来,做到在发展智能的前提下落实基础知识。总而言之,课堂是在把握文意的基础上充分落实语言教学。这在当时所产生的效果的确是令人耳目一新的。
  现在我们再来说王君老师的《湖心亭看雪》。这堂课上得很“灵动”,它以“读”为线索构建三大板块、贯串整个课堂。这里的“读”,有最开始的全文朗读;也有后来强调了情感体验,强调了审美欣赏的“赏读”(如,教师引导学生多次朗诵舟子的话,模仿其表情神态,读出味道);还有最后教师引导学生深入研究“张岱巧遇金陵客,他也和金陵客一样满心欢喜吗?”的探究性的“研读”。整堂课,在读中寻找疑问,在读中解决疑点,在读中体会心情,在读中丰满人物。学生读出了兴趣,读出了韵味,读出了精神。但是遗憾的是,从本课实录来看,文言字词句的把握和梳理,在课中显得较弱,这对于初中文言文教学来说,似乎显得“沉稳”不足。
  而唐若丛老师的《五柳先生传》,用九个“不”字句“破解”全文,并引入教材以外的课程资源,进而让学生思考:作者到底想对什么说“不”?这从深度和广度两方面拓展了教学内容,加深了学生理解,引导学生追求由文及人、由人推己的读书境界。不足的地方同样是轻了“文言”。
  主持人:通过上述分析,您能就三位老师的教学谈谈他们的传承与创新吗?或者说相同与不同吧!
  袁卫星:三位老师的共同点在于一个“导”字。这是他们的“灵动”所在。很显然,两位年轻教师在这一点上受到了钱梦龙先生教学风格的影响。钱先生的“导读”讲究“三主”(以学生为主体,以教师为主导,以训练为主线),具体到课堂,表现为强烈的问题意识、灵动的发问技巧和务实的训练方式。三堂课的问题意识都很强,钱先生的课追问学生两个关键人物对待移山这件事的不同态度,王老师的课扣住文中评价张岱的一个“痴”字展开问题,唐老师的课从文中拎出九个“不”字一字儿排开……三堂课的发问技巧也都很成熟,借用王君老师的说法,是“巧设情境”“善立轴心”。但是三堂课的训练重点却有不同,前面已经谈了,钱先生的课更多地落实在文言上面,而两位老师的课却更多地落脚在文学和文化层面。这让人不由得想起当年语文教育大讨论的发起者之一薛毅先生提出的“如何在语文具有文化性、精神性的前提下,使语文寻找到自身的位置”。对于这样的追问,我的理解是:文学、文化,以及精神、人格,这些语文教育的灵魂应该附“体”,这个“体”在文言文教学中,就是文言本身。离开了文言本身,文言文教学就会“魂不附体”,更没有“沉稳”可言。以《湖心亭看雪》为例,“湖中人两三粒而已”,为什么不是“两三粒湖中人”?用的是什么样的句式?为什么是“粒”而不是“个”?“而已”是什么意思?加上“而已”有什么含义?在这样的地方“咬文嚼字”似乎更有味道:景啊,人啊,不过是这沧海一粟罢了,在苍茫天地中,他们都似有似无,“天人合一”了。当然,值得我们注意的是,王君老师在本课教学中也有鲜明的突破。比如,引导学生用现代观念审读文言作品,鼓励个性阅读,允许多元读解。张岱与“金陵客”比较这一环节的处理可圈可点。从体会“拉”“强饮”几个词入手,到比较两人的性格,再到通过雪中湖景体会人物心境,最后借助时代背景了解张岱内心深处的情怀……教师充分利用了古今差异,考虑了学生的兴趣与经验,考虑了时代的发展和进步。
  主持人:钱先生的“导读”与您所言的“文言文教学的沉稳和灵动”有何内在联系呢?
  袁卫星:文言文教学中,“导读”教学不失为追求“灵动”的一大途径,但我对“导”这个问题,有些个人的思考。王君老师对《湖心亭看雪》一课曾有如下反思:“感到不满足的是,学生思维的起点有好些处还开始于老师预先设计好的‘导’,如果能彻底地实现课堂思维从学生始,那样的课堂才是真正属于学生的啊!”可以说,王老师看到了“导读”教学问题的存在,但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呢?
  一、主体与主导。关于教师与学生的关系,钱先生有一句话非常有名,就是以“学生为主体,以教师为主导”。李海林先生对此曾做过比较到位的评述:钱梦龙先生所说的以学生为主体,是指学生要成为学习活动的主体,说得更明白点,就是教学过程中,主要的活动发出者应该是学生。以教师为主导,包括两个意思,一是教师不能代替学生学习,二是在学生学什么、如何学、学的东西是对还是错这些方面,教师是主导。学什么,是老师安排的;如何学,是老师指导的;学的东西是对还是错,老师是评判者。于是,问题来了:既然学生是学习活动的主体,他们能不能自主选择学什么、如何学?他们能否自主评判学的东西是对的还是错的?他们能不能获得本应获得的自主选择的权利?
  二、问题与话题。钱先生的导读艺术无疑是精湛的。《愚公移山》一课,多处运用曲问来导读。同样,王君老师和唐若丛老师的导读亦不可不谓精彩,在课堂上抛出的问题很有质量,可谓一点突破,环环相扣。这种教师有意创设问题情境,组织学生探究学习的问题导读教学方法的确能掀起课堂的层层波澜。但问题也由此产生:如果这些问题都是教师预设的,都是教师抛出的,会不会反而牵住了学生的鼻子,将文本阅读引向一个规定的路线,以求得一个“标准的答案”?我们能不能将“问题”换作“话题”,让学生围绕一个和文本有关的话题,根据人生经验、情感经验、社会经验、生活经验、阅读经验、课堂经验等各种经验自主提出他们的问题,自己寻找答案?
  主持人:确实,如果将“问题”转化为“话题”,也许学生思考的空间会更大,思考会更加自由,更加个性化,教学自然会呈现出较为“灵动”的效果。但同时,会不会使课堂过于松散、凌乱、飘忽以致降低教学效率呢?一段时间以来,我们看过不少看似热热闹闹其实没有什么“干货”的课堂教学。特别是文言文,如果没有足够的语言文字的学习,那学生几乎就不会有多少收获。我想问的是:“沉稳”与“灵动”之间的分寸究竟应该如何拿捏才是合适的。
  袁卫星:这是一个难以精确回答的问题。我以为,对于一些知识性、能力类的教学目标,教师应该设计一些指向性明确的问题引导学生掌握知识培养能力。而对于一些主要依赖个人体验,需要大量情感因素参与的内容,建议教师设计比较宽泛的“话题”以利学生自由发挥。
  另外,如果文本语言文字比较浅显,“话题”不妨宽泛些;如果文本文字比较艰深,教师的教学指向就应该特别具体明确。如果学生文言程度较高,教师不妨多设计宽泛的“话题”便于学生自由发挥;如果学生文言水平较低,教师就必须降低要求,以引导学生突破语言坚硬的外壳为主要目标——这时,求实求稳就是教师的首选。
  总之,教师需要根据教材、学生、目标的不同情况相机调整,以求得或沉稳或灵动的最佳教学效果。于是,教学的艺术性也就自然隐藏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