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划清个性化阅读与自由化阅读的界限

作者:曾祥芹




  “个性化正解”与“自由化误读”是阅读阐释中经常碰到的是非之争,二者难解难分,又必解必分。读者追求的“个性化正解”往往是在“共性化通解”的基础上,不断克服“自由化误读”的过程中获得的。
  阅读是缘文会友的社交行为,阅读个性自然要在社会化阅读的共性涵养中形成。个性化阅读的自主性、体验性、差异性所带来的阅读自由性,容易与“自由化阅读”混淆不清。有人把“自由化”解释为“从不自由向自由转化,从不够自由向更自由转化”,以此辩解“自由化阅读”的合理性。其实,“转化”说没有区分“自由性”与“自由化”。“化”者彻头彻尾、彻里彻外之谓也,以为自由无时无处不在,必将走向极端。阅读主体的自由意志一旦超越阅读对象和阅读时空的客观限制,就变成绝对自由,这种阅读的自由主义正是我们要谨防和反对的。阅读个体是自由的,又是不自由的。阅读自由总是受到阅读主客观条件的种种制约,诸如读物内涵、读者素养、阅读情境、目标、策略、方法等等。萨特说:“阅读是一种被引导的创造。”如学生读者的阅读创造。就受到文本作者、教材编者、教师读者、专家学者、同学读者的引导和影响。阅读个性自由的相对性和阅读教学对话的社交性迫使我们必须划清个性化阅读和自由化阅读的界限。
  阅读的个性自由指读者对阅读必然规律的认识和对阅读活动的科学改造。阅读的自由化表现在个性发挥总是违背阅读的科学规律,离本胡说,无法五天。就阅读心态说,个性化阅读要求读者在“解文、知人、论世、察己”的四重视界神游时,不唯书,不唯标,不唯师,不唯名,只唯己,享有张扬个性的高度自由;自由化阅读却惯于天马行空的臆断,不入文而曲解,不知人而妄谈,不论世而谬说,不察已而乱议。就阅读方略说,个性化阅读要求反复地“走进文本、走出文本”,辩证地“整篇感悟、断章取义”,全面地兼顾“理智启迪、情感体验”,充分地汇兑“间接经验、直接经验”,守常施变地进行“适体阅读、跨体阅读”。而自由化阅读常常在没有走进文本时就随意拓展:往往在理解上断章取义,不能整篇感悟;习惯单凭个人的情感去体验,轻视科学的理性认知;总是忽略共性的间接经验整合。单靠一己的直接经验去汇兑文义;漠视文章和文学的体裁特征,肆意做阴差阳错的“悖体阅读”。就阅读效应说,个性化阅读的结果是求得正解、增解、异解、圣解,自由化阅读的结果是造成误读、曲解、胡吹、歪批。
  针对阅读教学界“只讲或多谈文学作品的多元解读,不讲或少谈文章作品的多元解读”这个积弊。考虑大学专家引领的经典阅读社会风气对中学师生经典阅读的深刻影响,本文单以经典文章《论语》的多元解读为例,专门探讨个性化阅读和自由化阅读的区别。既然个性化阅读的根本标志是“见仁见智”,其基本原则是“多元有界”(这个“界”就是文本语境,就是文本的客观意义),那么《论语》的个性化阅读可以表述为“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孔子,一千个孔子还是本自《论语》的孔子。”《论语》阅读的几千年历史上,一代代学者所“心得”的孔子形象有多种“变脸”,如春秋的“布衣孔子”“贵族孔子”,汉唐的“今文学孔子”“古文学孔子”“汉学孔子”,宋元明清的“道德孔子”“理学孔子”“宋学孔子”,还有“素王孔子”“文宜王孔子”“大成至圣文宜王孔子”“至圣先师孔子”:更有近、现、当代的“反动孔子”“摩登孔子”“革命孔子”“快乐孔子”“丧家狗孔子”……呈现出“乱世批孔、治世尊孔”的规律性态势。然而,(论语)思想有精华和糟粕之分,一千个(论语)读者心造的一千个“孔子”形象,也必有真孔子和假孔子之分。正解的真孔子是个性化阅读的结晶,误读的假孔于是自由化阅读的产物。
  
  《于丹(论语)心得》:自由化阅读的标本
  
  2006年底,由中华书局出版的仅6万多字的《于丹(论语)心得》,讲了“天地人之道、心灵之道、处世之道、君子之道、交友之道、理想之道、人生之道”七个题目,造出了“于丹式的孔教”,发行达200多万册;强势媒体炒作成“传统文化现代热”“儒学经典传播热”。这个畸形的“经典文章阅读热”,实际是把“误读、曲解、胡吹”冒充为“个性化阅读”的“自由化阅读热”。它像流行的“阅读非典”一样,不但毒化了社会的阅读风气,而且污染了学校的阅读课改,数不清的“粉丝”“鱼丸”们正起劲地喝着这“心灵鸡汤”,吸了“精神鸦片”而懵懂不自知。对此,我写了一篇长文《文章误读的“问病泉”》,从该书误读经典的一百多处硬伤中归纳出20种阅读病灶:语音读错,谬传千里;语法认错,望文生义;肤浅阐释,精义粗解;错序阐释,篡改原意;缺漏阐释,残害本义;片面阐释,广义狭解;不足阐释,一知半解;宽泛阐释,大而无当;因循阐释,以讹传讹;割裂阐释,断章取义;违情阐释,以今往古;脱魂阐释,言不及义;矮化阐释,削足适履;过度阐释,强词夺理;混淆阐释,张冠李戴;歪曲阐释,偷梁换柱;凭空阐释,无中生有;违境迁移,胡连八扯;无界拓展,离本乱弹;悖体阅读,阴差阳错。限于篇幅,仅举一例: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篇第十三》)本章句讲“君子调和而不混同。小人混同而不调和。”对照“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篇第一》)可知孔子主张等级礼制下的调和,反对取消等级的混同。于丹却解释说:“许多人在一起。大家的观点肯定会不完全一样。当各自说出自己的观点时,一个真君子是会认真倾听的,他能够理解和尊重每一个人观点的合理性,同时又能够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样既保证了整体的和谐。又保留了不同的声音。我们今天说要构建和谐社会,就是要把每一个人的不同的声音和谐地融入到大的集体的声音中。”“大家讨论一件事情的时候,领导的话还没说完,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对对对,领导说得真好,什么高屋建瓴、深谋远虑之类的溢美之词说了一大箩筐;可是到会后他转脸就会对别人说,哎,这个领导说的都是什么啊?我一点都不同意他的意见!”(《于丹(论语)心得》第61页)这里,“和而不同”被偷换为不同观点的和平共处;“同而不和”被曲解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所谓“尊重每一个人观点的合理性”,貌似最大限度地吸纳群众的智慧。实则掩盖了不同观点中的不合理性,取消了与错误观点的必要斗争,“和谐”异化为不讲原则的一团和气。其实,孔子在这里专讲为政者对民意的态度:君子的“和”是仁义共识的兼容,其“不同”是对非主流意识的包容,但不是对偏激民意的迎合;小人的“同”是唯利是图的苟同。其“不和”是不仁不义的格斗,但不是阳奉阴违的虚伪。于丹将格言世俗化,硬把孔子打扮成“和谐社会”的倡导者,所谓“不同的声音和谐地融融入到大的集体的声音中”,已经失去了君子的“和”的本义。暴露出小人的“同”的原形。像这样歪曲“和而不同”、以假乱真、矮化孔子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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