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与理想的彩带共舞
作者:邹一斌
或许自己也不曾想到,这条教学之路一走就是十五年。
我这名充满理想和梦幻的职初教师,在风一般的洒脱和随性中起航了,领导的认可,学生的欢迎,使我在三尺讲台前从容而又自信。凭着对语言的敏锐判断力、对文学的深刻感悟力和较为出色的口头与书面的表达能力,我努力构建着属于自己的一个全方位的语文世界:将教材的人文内涵扩展到课外阅读中,以教材篇目为基点重新组合单元,引领学生走进经典,接受大师们深邃思想的熏陶。学习《世间最美的坟墓》,引入《昨日的世界》和《无言的拉雪兹》;学习《呐喊·自序》,就印发萧红的《怀念鲁迅先生》和张承志的《致先生书》;向学生推荐阅读《读书》《文学自由谈》《散文·海外版》《南方周末·新文化版》等优秀报纸杂志和栏目;在教室里张贴《中国文学源流图解》《外国文学源流图解》;要求学生一学期集中研读一位作家的作品,撰写小论文,把自己的思索凝结成文字。在表面无声无息,内心却机锋万变的阅读、感悟的过程中,在学生与作者之间进行着跨时空的对话中,学生的心灵正和那些伟大的智慧相互融合。
在这种对已有教材进行重新解读和探讨的过程中,我对自身的教学行为也不断进行着反省,沉淀着经验,逐渐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教学特色。
十五年的光阴倏忽流过,在不经意的懵懂混沌之中,我已是一名经验型教师,面对阵阵袭来的职业倦怠感,我愈来愈深刻地体会到:如果不能迅速走出职业生涯的高原期,那我只能无奈地目送着理想的金帆远去,在自己最黄金的年华为职业生涯唱响挽歌。于是我走进了彩云之南,从滇西到滇南,从老挝到缅甸,一路走来,边走边想,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但艰难的行程让我体会了西部生活的艰辛,更完成了一次精神和灵魂的修炼。它让我找回了职业的使命感,重新产生了前进的动力。后来,我评完高级教师,成为教研组长,列入区“三名”工程,步入上海市名师培养基地,这一切都源于一种内在的职业信念的追求。
走入杏坛十五年,至今不敢妄称悟透其中真谛。环视周遭,因为语文学科缺乏学理框架,教师更多地根据本人的感悟与大纲的安排进行教学,在人人都在谈新课标的同时,我们的实际策略却很少,日常的教学实践中,难以兼顾语文学科人文性和工具性的特点,“育分”和“育人”的矛盾依然存在。更因为受大环境的影响,学生阅读陷入读图时代,“浅阅读”日益盛行,阅读量少得惊人;语文教师自身的阅读量也正日渐减少。这是教师的悲哀、学生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
再来观照和反思自己的教学实践。经过十余年的炼狱,自认为已把所谓的教学体系纯熟地理解和掌握之后,自己原有的学术感觉和学术思想的能力还剩几许呢?随着教学经验的丰富和教学资历的增加,我已从一个单纯的教材实践者成为了一个教材的编写和修订者,但自身反而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在有机会从初中到高中,从本地到外地教材都有所实践之后,我发现自己已面临着失语的境地,就如同一个舞台上的演员陷入了二度创作的困境。
2006年,我有机会赴纽约进修。我们参观了马里兰州和纽约州从幼儿园到高中直至残疾人学校的所有类型的基础教育学校,在与马里兰大学的教育学院研究生的交流中,发现双方实际上在许多方面存在着同样的教育问题。比如,如何全面而科学地评价学生?怎样才是一名好老师?怎样的课程设置才是合理的?来自异域的碰撞使我更明确了教改的方向。面对个性迥异的教学对象,我们应该提倡尊重教育思想,沉入现实生活,实现语文与现实的归一,在教学中融入情感,并实现与情感的整合,树立动态的评价机制。把手头的文本,既看做写作者生命体验的文字化的显现,又化为执教者人生经历和人生态度的内蕴的渗透,这样的语文教学才是富有生命意蕴的。
半个多世纪之前,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弗洛姆写过一本书叫《在幻想锁链的彼岸》,试图在马克思的实践论和弗洛伊德的分析论中搭建起一座桥梁,为经历过二次大战的人们寻找一条精神的出路。做一个语文老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按照义赛亚伯林的比喻,语文老师不仅要成为学者型的“狐狸”,更要成为富有思想的“刺猬”。作为一名语文教师,把握传道授业解惑所必需的“器”或许是容易的,构建一个知识分子所拥有的精神之“道”也是可能的,但要追求一个人道主义者的理想国度,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做出具有使命感的哲学思考则是艰难的。
我经常在想,我们这一代人没有经历过多少苦难。大跃进和上山下乡对我们来说仅仅是历史书上的记载,我们没有体验过饥饿,没有接受过超负荷劳动的摧残,也没有经历过命运被政治运动残酷地修改。所以,我们应该是幸运的一代。我们几乎和改革开放的中国一起成长,经历了一个多元价值观的时代,我们的视野几乎和中国的视野同步发展。现实生活的纷纭复杂,目不暇接,没有时间让我们沉思,给我们以顿悟和提升的机会。如果说谁是我们的导师的话,就是时代,一个不断变化的时代。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今天我们怎样做老师”这样一个命题,对于语文老师来说,似乎又应该转换成:在新的教育改革形势面前,语文教师应该具有怎样的教育视野和文化品格?这是值得我们每一个教师思考的命题。
(上海市杨浦高级中学 200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