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朝“圣”之旅
作者：李 芳
为上好《啊，船长，我的船长哟!》这一课，来到宜兴前，我先后选用过四个方案。第一次是去年为备战浙江省优质课评比而设计的，后三次，就是今年十月初琢磨的。简单地说，第一稿是“层递性”设计，从初读、联想到联系、理解，再到对比、品味，最后呼应、深思。第二稿是“史实还原”设计，借助《林肯》《林肯时代》《汤姆叔叔的小屋》《惠特曼研究》等传记、小说和研究文献来构建让人感动、敬佩、痛惜的林肯形象。但诗歌的解读大受挤压。第三稿是“诗歌理论介入”设计，教学中呈现郭沫若、吴晓、钱吕明、奈达等诗人、研究者、翻译家的理论观点，带动理解，但学生的情感体验被不断割裂了。第四稿是“忠实诗歌”设计，联想想象来自诗歌。感悟情感来自诗歌，但是聚焦点过多，时间不足。这些思路，有被彻底推翻的，有部分保留的。
正是这样一次次地尝试，让我逐渐深入诗歌，触摸到诗歌的温度，感应到诗歌的脉动。我逐渐明确了这样的认识：一是知人论世才能把握诗歌，“所谓知人，就是要了解作者的遭际；所谓论世，就是要知道作者创作诗歌的写作背景”；二是艺术手法为表情达意服务，如诗中“象征”“反复”“呼告”“排比”等手法以及“倒立”结构对抒发强烈情感有重要意义；三是只有真正把握了诗歌精神实质的翻译者才能翻译出温热的诗句。同时，我更确定，一切教育都要源于学生的学习规律：一是尊重学生的阅读体验，交流碰撞；二是借助联想想象品读诗歌的语言，“要依据自己的知识积累、经验积累、审美习惯等，在阅读中通过联想和想象去发掘诗歌的意境”，去填补诗歌的艺术空白；三是重视诵读的作用，学生自读、范读，教师范读、带读，用读唤醒冰冷的文字才能“整体直觉”地体悟诗歌，从而感受诗歌的情感和魅力；四是教师不但要对话学生，还应该有思想启蒙和精神引领。
如今，在大赛前，我需要把这些思考全部有机地融入到教学设计中去。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我们踏着这条航程，艰难地摸索着。终于，一条明晰的思路诞生了。从“船长”形象人手，过渡到林肯，带出遇刺背景，引出“三天未曾进食”的惠特曼；吟诵唤醒诗歌、交流阅读体验；问题聚焦点睛之笔——“啊，船长，亲爱的父亲哟，让你的头枕着我的手臂吧”，先比较三个译本，再想象诗歌创造的艺术形象：你觉得他的头是枕在“我”的手腕还是臂弯?你觉得“我”的眼睛是眺望远方还是俯视下方?最后质疑：整首诗歌的核心意象是船长，这里转换成父亲，两者矛盾吗?由此直击林肯的平民总统形象；在理解人物后师生配乐合作诵读；最后借助《死亡诗社》影片结束的两分钟，明白所有追求人类进步的精神引领者，都可以把他称作：船长。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夜已经深沉了，宜兴的街市也显得特别安宁和温柔。明天，将是新的一天。
10月25日。即将走上宜兴一中的讲台，面对那些可爱的学生，面对高中分会场里全国各地五百多位专家和语文老师，那场景会把我的眼睛填得满满的。但是只有腾空腾空，心里才有孩子，心里才有“船长”，才会如入无人之境，这是太高的境界。而我，正要朝此努力。
早上，吃了半个汉堡，面包夹牛肉和生菜，滋味很好；中午，一个苹果，清新而醉人，口齿留香，心绪也变得安静而舒畅。我想，我能给这些孩子上一堂美味诱人如汉堡、营养丰富如苹果的课吗?
1点30分，礼堂外，上课的哨子声终于吹响了。“同学们，你认为怎样的人可以胜任‘船长’?”“我们一起来认识一位船长，好吗?”我们的“船”起航了。“1865年4月14日，距离南北战争胜利仅有五天，林肯总统在福特剧院看戏时，被刺客布斯杀害了……”随着我低沉的叙事，学生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自由诵读、交流体验之后，他们渐渐走进诗歌。体会到诗人悲痛的心情。在聚焦体现核心诗句时，我带着学生联想“枕的姿态”，学生几乎不约而同地回答：“枕在臂弯，不是手腕!”一个学生说：“因为，那是离心脏更近的地方。”是啊，是血肉相连的国父啊，哪个美国民众对国父的遇刺不痛心疾首呢?“如今，欢庆之际，悲剧突袭。同学们，就让我们一起有感情地来诵读这首诗吧。”一个男生自告奋勇地读第一小节，我读第二小节，师生一起读第三小节。感伤的音乐缓缓地在舞台上流淌，那个悲怆的男声响起：“啊，船长，我的船长哟!”音乐过渡、继续流淌。我也几乎忘了是在舞台上，尤其读到“啊，船长，我亲爱的父亲哟”，内心翻滚起来，我仿佛看到那个挚爱的亲人徐徐倒下，而我想声嘶力竭地唤他醒来，听听钟声，看看旌旗，接受这一切本该属于他的荣光。音乐流淌，承载哀思。全体学生悲凉地吟诵：“我的船长不回答我的话，他的嘴唇惨白而僵硬，我的父亲，感觉不到我的手臂……”音乐还在继续，现场情思绵绵。我们坐在这艘美利坚合众国的航船上，和诗人惠特曼一起沉浸在悲痛中，久久地，彷徨徘徊。“林肯船长，已成为一个远逝的背影。但是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还有很多船长，基廷老师也是其中一位。”诗歌应该是超越历史的。带着深思，我把学生带到《死亡诗社》的电影中，学生专注地观看。“基廷老师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的学生深情地向他呼唤‘船长，我的船长’，那么，在你的人生历程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既是你的船长也是你的父亲呢?”真正有效的阅读应该是指向内心的。全场寂静。少倾，一个女生举起手，站起来，沉静的嗓音动情地述说：“我的爷爷就是我的船长……”真好!学生能理解精神引领者的意义了，他们读懂了，也读出自己了!“读出自己实际上就是共鸣、欣赏，它是阅读的一个至高境界。”“同学们，所有追求人类进步的精神引领者，不论男女，不论尊卑，不论长幼，我们都可以称他为‘船长’!”
2点10分，礼堂外，下课的哨子声吹响了。啊，这段航程要结束了，我的舞台要落幕了。此时此刻，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我的学生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你们可曾不忍离去?
从台上退到幕后，我坐在一中的凳子上，凳子是软皮垫子的，很舒服。我就这样坐下去，深深地陷进去，陷进去。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整个人，失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就几分钟，我的教研组长寻我出去，因为孩子们都在门口，等着留下一张合影，纪念这一课，纪念这场美丽的邂逅。照相机景深拉好了，笑容绽放了……
这真是一段艰辛的航程。这真是一次愉快的旅程。这个航程虽不像诗中的“可怕”，但有它的艰难险阻，风雨雷电，暗流急湍，礁石冰山，但是，迎着风雨，转过暗流，绕开礁石的探索却是其乐无穷的。
由衷地感谢《中学语文教学》编辑部、全国中语会“课堂教学效率研究”专题组，由衷地感谢江苏省宜兴一中、宜兴实验中学，感谢他们为青年教师搭建这一成长的平台。
由衷地感谢“船长”，以及与我同舟共济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