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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笛福《笛福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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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刑颂



喂,象征耻辱的皇枷,向你打个招呼,
你要对付的本来是想入非非的狂徒,
大丈夫却不把你放在心上,
戴上你也决不会感到痛苦。
当众受刑不见得就等于丢掉脸面,
无罪而受辱对一个人并不能损害分毫,
这不过是空闹一场,引大家哈哈一笑,
聪敏和有见识的人永不会被它吓倒。
美德藐视人间的一切讥嘲,清白愈受到诽谤身价愈高。

我高站在你的皇凳①上举目眺望,
看看命运之神的安排会是什么模样,
真是天道难测,人事无常,
我们的见解只是鼠目寸光:
老实人倒成了歹徒看热闹的对象,
这全是因为世人糊涂荒唐。
什么人什么罪在这里都视若同等,
罪恶经常逞凶,善良反倒遭到严惩,
看看那些市井暴徒是如何黑白不分,
全是些以嘲笑别人为乐的流氓恶棍。
乌合之众那能够胸有城府,评事论人,
脏人只会说脏话,是非和法律一概不问。

①这是指戴颈手枷者所站的高凳。——译者

有时候,为了叫诽谤更象真话而鱼目混珠,
你那高贵的枷孔里边锁过几个倒楣的歹徒;
然而在党同伐异,法律都趋炎附势的时光,
谁能够从刑罚上弄清功过曲直?
连法律都学会了看风使舵、卑躬屈膝,
往日的功绩今天都成了杀人的罪孽;
时势不同,行为的色彩也变幻不定,
此一时的罪恶本是彼一时的功勋。
你本是威风凛凛的国家大刑,
坏蛋良民对你却都不畏敬;
因为前一种人都是欺法玩刑的惯犯,
后一种人由于清白无辜而理得心安。

在你那虎口般大张着的枷孔里,
每一代的国事犯受过多少熬煎?
单凭吉凶祸福判断人的善恶,
世人在这上面受到过多大欺骗?
伟大的刑具啊,请你告诉我们
怎样想通国法的公正;
巴斯特威克①、普鲁恩、亨特、荷林斯比帕依②和普里恩③,
都是品德高尚纯洁无瑕的好人,
他们有才气,有见识,机智绝伦,
后人里有几个比得上他们的学问?
他们和以后臭名远扬的富勒④与奥茨⑤,
难道应该受到你同样的惩治?
饱学的赛尔丹⑥曾陷身法网,
就连他也差点被你锁上,
眼看他就要登上你那巍峨的宝座,
可惜你份内没有那样多的荣光。
伟大的赛尔丹是一代圣贤,
一旦他在你的台上胜利出现,
那么,赛尔丹站过的地方谁还会躲闪,
从此,谁戴上你也就再不会满腔愤怨。

①约翰·巴斯特威克(1593—?),由于写书攻击大主教和罗马教皇,被削去双耳,戴颈手枷示众,并终身被监禁。——译者

②均为戴过颈手枷的人,事迹不详。——译者

③威廉·普里恩(1600—1669),法学家和考古学家,也是由于著书立说而受到迫害,曾两次戴颈手枷示众。——译者

④威廉·富勒,十七世纪英国的一个告密者,曾于1691年末诬告许多显要人物谋叛,1702年被高等法院判处重刑,并戴上颈手枷示众。——译者

⑤提托斯·奥茨(死于1705年),告密者,曾于1678年密告所谓“教皇派阴谋案”。1685年受枷刑。——译者

⑥约翰·赛尔丹(1584—1654),名学者和考古学家,在詹姆斯一世和查理一世两朝,都曾经因为得罪国王下狱,但没有受到枷刑。——译者

遭冤狱,受迫害,无损于一个人的名望,
你不能使真理和正直受到任何损伤。
要给别人脸上抹黑不是件好玩的勾当,
一不小心,害人者自己会弄得满身肮脏。
那无辜被枷号示众的牺牲者啊,
判你刑的人受的谴责要比你更加难当。

假如说你是专门使人受辱的刑具,
那么侮辱人的人就先要自觉无趣,
诽谤者本身应该脸红,
如果他的诽谤没有成功。
有的人理当受到同样的桎梏,
让他们全站上来,我们才都满足。

应该把著名的萨契维尔①枷号示众,
让他把煽动民众的号角也拿在手中,
因为在我国是他首倡了十字军运动。
他首先站在英国国教的讲坛上咒诅,
咒诅那一切不信从国教的党徒,
说魔鬼跟上了他们,劫运注定,
带头喊出了消灭异教徒的捷径。

①安娜女王即位后不久,英国国教方面就开始了声讨异己的叫嚣,叫嚣得最厉害的就是牧师萨契维尔。——译者

还有那位明断的书刊副检查长,
看他表现得多么热心肠,
他利用自己的权柄为它①祝福,
把出版法的规定都抛到了一旁,
他把教会的批准给了这一本文稿,
就象教皇为出征土耳其的大军军旗祷告。
应该让那些狂热的博士们②也到这里戴枷伫立,
由于发表激烈的学说,他们已经声名狼藉;
那些被人非难的教授同样该在这里当众枷系③
他们当卖鱼泼妇④的老师最为适宜。
啊,你真是地地道道的英国刑械,
暗带着几分英国人的气质和色彩,
你是那样愚蠢,眼看报应就要到来。
英国人自有一套独特的习性,
他们擅长的是改良,而不是发明;
所以他们让你体现了英国人的特性,
造出你这个怪物来使世人胆战心惊。

①指笛福那本骗了书刊检查官的讽刺作品《惩治不从国教者的捷径》。——译者

②这里指的是那些狂热地主张迫害不从国教者的基督教学者。——译者

③指那些主张严厉镇压不从国教者的神学院教授。——译者

④伦敦别林斯门鱼市的一般卖鱼妇以善于谩骂出名,她们使用的语言特别粗野。——译者

应该让一切政治家都来受一受枷刑,
他们是那样优柔寡断,太不果敢坚定,
这些人出卖了国家的陆海三军,
白白错过了所有诛除异己的捷径。
有的士兵只想领薪饷而不愿打仗,
让这类人也来把颈手枷的滋味尝尝。
还有那些专吃空额的上校和事务长,
他们先欺骗自己的国家又欺骗国王。
再连你们舰队里那些贪生怕死的船长也算上,
天哪,这些人集合到一起声势将是多么雄壮。
有的人放普因蒂①逃回了布勒斯特②
却让卡塔黑纳③受到了惨重的损伤。
有的人把我们的土耳其船队④卖给了敌方,
让被出卖的泰尔玛希⑤在卡马利⑥身负重创;
多隆⑦出动的船舰很难被他们截到,
他们不是姗姗来迟就是赶到得太早。
这些人都是建立过奇勋的英雄好汉,
本应当流芳百世,现在的声名却在消减,
所以不能褫夺他们应有的权限,
要让你的威力试一试他们的男儿虎胆。

①②③法国海军司令普因蒂男爵于1697年远征背叛西班牙的卡塔黑纳(西班牙东南部一城市),大获全胜后返国途中,被拥有绝对优势的英国海军舰队包围,但他指挥灵活,竟能率领舰队逃出重围,平安返回布勒斯特(法国第一大军港)。——译者

④英国海军上将罗克护送的一支土耳其船队,于1693年在圣丸桑角附近受到法国海军的突然袭击,英方战败。当时人们怀疑其中有通敌阴谋。——译者

⑤⑥卡马利是法国地名,英国泰尔玛希将军于1694年在这里的一次战斗中负重伤。泰尔玛希怀疑自己是被人出卖了。——译者

⑦多隆是法国第二大军港,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初期,英荷海军联军久战无功,往往截不住由多隆出动的法国海军。——译者

为什么不把这些人送上你那宽大的枷刑台,
让他们知道知道今天的法律到底多么厉害?
难道说只因为他们的罪行隔了不少年代,
愚钝的法律就轻易地把它们忘怀?
那么让我们看一看现代闻名的事件,
尽管人物更换了,手腕也不象从前;
我们的舰队花费人力和财力,出海放洋,
难道只是为了白白地到海上闲逛一趟?
我们的商船都丢光了,护航队才安排停当,
才调动海军保卫我们的沿海免受劫掠。
最近有些英雄从海上凯旋归来,
如果按罪论处,他们也该被你制裁,
报纸应该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部公开,
证明这些人罪有应得,惩办他们决非诬栽。
把他们在圣玛丽港战役①中的丑事加以公布,
再把他们卤获的战利品列在一旁供人观睹,
把奥蒙德②的告示在他们的头上高悬,
看见他们受枷刑,他心里也一定情愿。
请一位丹青妙手给我们画一幅
修女被奸污,城市遭抢劫的兵燹图,
看!英国的荣誉受到多大损害;
可耻的乱军回国后却逍遥法外。

①1702年8月,英国海军远征卡迪斯,占领了圣玛丽港,英国军队在该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译者

②奥蒙德公爵是指挥远征卡迪斯英军的司令官,他虽然一再下令严禁劫掠,仍没有维持住军纪。——译者

以下是在维戈①作过战的海军兵将,
现在该轮到他们威风凛凛地戴枷上场;
他们曾经登上西班牙大帆船肆意劫掠,
先抢光了西班牙人,然后又蒙骗了女王。
看看他们作战到底是如何勇敢吧,
八十艘军舰才把二十二艘战船打垮,
就象一个龙骑兵和两个骑马的丘八,
在庞普洛纳②打败一个西班牙娃娃。
这还全亏奥蒙德有运筹帷幄的将才!
首先是他带兵登陆,别的人无功可夸。
那一仗得到的战利品,谁知道一共有多少?
缴给国家的只是九牛一毛,大部分都被人中饱。
他们蒙骗自己的指挥官毫无忌禁,
如果让这些盗贼都走上台来受刑,
他们那该会多么拥挤,数目定叫人吃惊,
很快会超过伦敦市长就职日熙攘的市民。

①维戈是西班牙西北部的海港。1702年10月,英荷海军联军在此阻击法国和西班牙舰队,在奥蒙德登陆进攻的配合下大获全胜,击沉和卤获了许多艘西班牙大帆船和法国军舰。英荷海军官兵大发了一笔横财,但是带回国上缴政府的战利品却少得可怜,一时舆论大哗。——译者

②庞普洛纳是当时西班牙纳瓦尔的都城,这里的龙骑兵可能暗指奥地利,两个骑兵指英国与荷兰,“西班牙娃娃”指受到英荷奥联盟进攻的西班牙国王路易十四的孙儿腓力。——译者

有些人由于他们的头脑实在愚钝,
也应该站上你那惩恶扬善的刑凳:
譬如说,当别人抢劫时,他们却两眼发楞,
眼看人家抢光了一切,他们可没有捞到一文。
还有我们那位中将①
本想平荡妖魔,却闹得鸡飞狗跳墙;
有一小部分责任理应由他承当,
如果他军纪严明,便该把他们就地杀光,
那才能维护住军纪,也不损他的声望,
这比在维戈获得的所有战利品都要高强。
现在请欢快地鼓动你那木头翅膀,
欢迎那些操纵一切的大贾巨商。
他们闹得天怒人怨,举国遭殃,
把一个基督教政府的颜面丢光。
这些金融股票的骗子手和经纪人,
倚仗着四万张双联证券作为后盾,
我们的银行和公司只能俯首帖耳,百依百顺,
要不然,他们有种种捷径叫别人倒闭关门。

①指奥蒙德。——译者

我们的股票真正的价值究竟值多少,
写在他们的帐簿上不差毫分;
他们这些抛球人①在幕后一搞,
虚假的牌价就变得忽低忽高。
让他们站上你那高耸的塔楼吧!
让他们手拿证券,背披熊皮,
挂起一张告示,恭整地写上:
他们应该永远站立在那里,
直到他们答出下面的疑谜②:
在利大本小的时候,股票价值何以会降低,
当商船遭到意外,价格怎么反而要涨起?

①和下句有关,牌价犹如皮球,被他们任意抬高压低,就象抛球人一样。——译者

②据希腊神话,妖怪斯芬克思经常用难解的谜语问难行人,答不出的人都要被它杀死。上一句的“熊皮”意思就是要把经纪人打扮成妖怪对他们反问。——译者

啊,执法的巨怪,昂起头来不用畏惧!
用不着再鬼鬼祟祟地作假弄虚,
说出你的不满吧,来它个干脆爽利,
向即将召开的议会提出你的控诉动议;
告诉他们纸钞如何代替了硬币,
打九折贴现,利息却索取八厘③,
告诉他们爱尔兰的运输国债还没有偿清,
假票据得到签署,还存着一大堆糊涂账。
告诉他们举国都希望看到他们
把真正的罪魁交给你痛加严惩,
而不要加害为他们写历史的好人。

③英格兰银行成立之初,以八厘年利贷款给政府,并经营票据贴现。笛福在《计划论》中就曾表示过他对英格兰银行的不满。——译者

对于那些法官也应该来个“请君入甕”,
他们责在护法却不把国法放在眼中,
草菅人命,断案决狱时全不秉公,
擅作威福,知法犯法实在是难容。
还有那些治安推事独霸一方气焰万丈,
让他们都坐上你辉煌的御辇玩耍一趟;
让这些人全都戴上枷高兴一场,
把他们的紫袍朱服先撂在一旁。
保护感化院的职责不能让这类法官担负,
要他们感化的娼妓往往会先被他们奸污。
他们满嘴脏字,醉醺醺地坐堂问案,
其实他们的罪恶远超过被审的人犯:
让他们两手拿着赃物枷号示众,
给他们这种惩处完全地道天公!
把酗酒的教士放上你的讲坛吧!
他把福音书讲成了淫猥的笑话;
让他的教友在那里把他撤职查问,
尽管他们不喜欢看到他现眼丢人。
让他在那里宣讲什么“记住死亡”吧①,
这一次让他以身示儆,不要他大讲理论。
再下面把那些好色的牧师带上场,
他们劝善戒淫,自己却淫乱放荡;
这些上帝的儿子们每天都搞些下流勾当,
既私通有夫之妇,又勾引年轻姑娘。
让这些家伙们站上来给万人嘲骂吧,
也好让别人免戴绿头巾保全住声望。
有个埃斯吉尔②弃法律改习福音,
洞察死亡的深谷,看透迷茫的幽冥,
让我们把他也枷上叫人们有所顾忌,
他竟敢侵犯教区牧师的神圣天地;
通过他那一套崭新的教义真谛,
我们才知道自己原来其傻无比:
老凯伦③将不再摆渡亡灵,
埃斯吉尔已经发现了升天捷径。
嗨,你们那些庄严的葬仪和丧钟,
还有那墓石和纪念碑全都无用,
坟墓的装饰完全是一场虚空,
埃斯吉尔决不热衷这套虚荣。
尽管牧师们在一旁暴跳如雷,万分气恼,
他却要把灵柩变成一辆马车,弄得热热闹闹,
谁能够接受这一套奥秘的玄说?
没有人能参悟,也没有人信服;
把他登上你的名单,枷着他永远不放,
直到他凭自己的修炼使肉身升进天堂。

①教士传教时常说的口头禅,意思是警告人们要时刻记住死亡,因而对死后的审判心怀戒惧不犯罪恶。——译者

②埃斯吉尔(1650?—1738),本来是法学士,后来改习神学,曾经写了一本小册子,证明人可以不必死亡,而能通过“捷径”肉身升天。——译者

③希腊神话中在史塔克斯河上渡亡灵去冥府的神。——译者

如果一个可怜的作者受你熬煎,
只是因为世人不了解他的意见,
那么,你该惩罚的人还不完全,
除非这些家伙也戴着木枷出现:
他们常把自己的信仰背弃,
以致都不能了解他们自己。
这些宁示的后人①狂暴残忍,
建筑起罗马要压倒巴比伦,
《捷径》②的真正作者恰恰就是他们;
他们鼓吹杀戮而不容别人皈依正教,
枷上这些好勇斗狠之流吧,不许他们逃掉,
非要他们把这个教会哑谜说个分晓:
他们为什么要对不从国教者发动声讨,
而不肯让那些人全都信从国教。
因为他们所痛恨的缓和局面一旦出现,
他们这类人的末运从而也就要不可避免。
底下该轮到某些国教徒光临你的席位,
他们尽管最没有节操,却成天“忠诚”满嘴:
奴颜婢膝的顺从和你的枷刑台正相搭配,
这二者都是当代的笑柄,恰好一对。
你只要把他们收拾一回,
就会叫这些人实践他们平日对别人的教诲。

①“宁示的后人”指圣经中宁示的孙子耶户。他把国王约兰的全家老小以及兄弟杀得干干净净,又用计把崇信巴力的人全部杀光,事见《列王纪》下。——译者

②即《惩治不从国教者的捷径》。——译者

接着再把某些律师带上你的法庭①,
他们全可以站上来,这些人最喜欢含沙射影,
让他们把自己的罪恶——赎回,
把他们的如簧之舌积下的血债完全还清。
这些人都是衣冠楚楚的骗子手,
鼓动三寸舌就能把各种罪名胡编乱诌,
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到他们嘴里便大有来头。
他们是政府豢养的恶狗,
残害良善,闹得鬼哭神愁。
他们阴险毒辣,狡诈奸刁,
说不尽的黑心,使不尽的花招,
他们惯用魔鬼的拿手法宝:
先引诱,然后控告。
他们背信弃义,能够撕毁任何保证和誓言;
一旦强权当头,无法无天的暴力站在旁边,
法律只能够唯唯诺诺,委曲求全,
一心希冀公正的人岂不是发了疯癫。

①这里的原文“Bar”是双关语,可以解作法庭律师席、被告席以及木栅。——译者

那里坐着一位老爷大名鼎鼎,
要知他的人品,看他的行动胜过打听姓名,
他大声疾呼,白白费尽苦心
想要重新恢复鞭笞酷刑。
这类刑律早已经被我们废除,
他却要以此来引诱宽仁的政府。
这家伙对耶稣基督都是满不介乎,
目无国法当然就没有可怪之处。
他要是当上法官,将会多么残酷横暴,
单看他现在的行动就可以明了。
现在该让劳维尔①也到这里来丢一丢脸,
把惠特涅②的马匹牵到他的眼前,
让他在那里饮尽这一满杯苦酒,不剩下一滴一点,
教训他不要再那样嚣张和愚蠢,要稍知收敛。

①②这里可能指的是萨拉希尔·劳维尔(1619?—1713),他在1692年被选为伦敦市法院推事。詹姆斯·惠特涅是英国有名的大盗,曾几次请求政府赦免,愿以若干良马和壮汉为政府服务,但始终没有被赦免,于1692年被判死刑。据说劳维尔在判决前曾发表了一篇精彩的演说。笛福在这里可能只是插科打诨,随意取笑法官几句,而无其他深意;也可能是责备法官不该拒绝强盗的请求。——译者

当所有这些英雄都走过你的舞台,
你已经讽刺了我们整个的一代,
现在请暂且等一等那些赫赫有名的诸公,
他们正大权在握,提名姓恐怕不能见容。
他们不会受你摆布,我的诗也不敢对他们放肆,
这些人物地位显要,既不能法办也不能讥笑。
可是当他们一旦丧权失势,
就会对你那阴森的宝座敬畏备至,
等到他们落到你的手中,
人们就要把他们的俑象①吊上半空!

①群众对一些显要人物表示愤怒时,往往把他们的名字写在稻草人上,或画了他们的纸象,然后把草人或纸象烧掉或吊起。——译者

还有夏洛克②这位愿为旧朝殉难的人,
不肯对新君宣誓表示忠忱,
最初他真的欺骗了他的门生,
那些人可算是傻瓜,他可算是恶棍。
有些人认为他应当得到赦免,
因为他到底坚持到今天,
他违背自己的良心只是由于家室牵连,
这不过是他一时软弱留下的终生污点。
让我们饶恕这位牧师吧,他还有一些良知,
他知道如果他再发一次誓言,就等于立下两个假誓,
他不愿意把二者都破毁,一咬牙决心坚持,
凭上帝赌咒,他可没有做出前后不一致的丑事。
为了他非比寻常的忠贞之德
吊死他吧,他戴上你未免不适合。
啊,你专替人宣扬丑名的喇叭,
有权把每一个朝臣都加以揭发,
不要漏过一个,这些人全该示众戴枷,
他们向三个国王宣的誓,没有一个不是虚假。
各方面的叛徒都要受你的严惩,
一个人一旦失节,便永远不会再忠诚:
今天宣誓,明天就会把旧主背弃,
犯下背叛罪,永远也无法消弭。
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到时候他们可以向基督教世界的一切国王宣誓。
谁要以为他们忠贞可恃,
那可真是一个白痴。

②威廉·夏洛克(1641—1707),英国牧师,1689年因不肯向新王威廉举行忠诚宣誓,被革职,但不久即借口英国国教承认事实上的政府,又向新朝屈服。——译者

让那些蠧国害民的富商大贾难逃劫数,
一个个都被你紧紧抱住,
不要让他们利用那巧取豪夺来的百万财富,
帮助他们逃脱这场侮辱和痛苦。
这些人从小本经营变成了大富豪,
到底怎么搞的那只有上帝知道;
从一些鬼门路大捞一票,
付出的代价却没有多少。
他们为自己建造了公馆富丽堂皇,
窃贼筑起了防范小偷的坚壁高墙:
花园、洞室、喷泉、茂林和散步场,
在那里,恶人踌躇满志,歹徒淫乐放荡,
这些人大吃大喝,过的生活胜过帝王,
挥霍他们那不义之财就象流水一样,
告诉他们,这些钱都是民脂民膏啊,可别遗忘,
告诉他们,“弥尼,提克勒”①就写在墙上。

①据圣经《但以理书》,巴比伦王伯沙撒骄奢淫佚,一天正在大宴群臣,忽见白墙上出现手指头写了这几个字,意思是预言国将亡、王将死。——译者

你要双重推进,让我们看真,
让我们既认清罪恶又知道罪人。
把他们放到你那高高的宝座上以示严惩,
这些人只知道追求私利,对国家商业全然不问。
他们擅离职守,发双薪也于事无补②,
走这条捷径使我们全都揹上了债务。

②战时许多海员,不愿从军服役,愿意在私人商船上服务。政府发双薪也招不来水手,笛福在《计划论》中也说过这种情况。——译者

啊,伟大的展览台换一换你那肮脏的场面,
在你的阶梯上某些女士也可能出现。
当美人儿在你的台上弯下腰风姿万千,
她要把台下卑贱的傻瓜全部笑遍。
把沙菲①放上来!为了她那些华丽时衣,
她的丈夫每周要花二百镑,实在令人惊异,
让她穿上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上台来卖弄自己,
看她外表美丽妩媚,骨子里却完全是个娼妓。
下一个该把风流的尤伦莉娅带到台上,
让她的马车和六名仆从都立在一旁,
她早就想受到全城的景仰,
只叹她枉费了一番心肠。
这个奢华的婊子妄想玷污首要的席位,
在那里使我们全城的美人都黯无光辉。
让她到这里来出足风头吧!
让她那狂妄的虚荣心在这里自我陶醉。

①以下所举的该受枷刑的荒淫男女,名字全是作者假托的。——译者

下一个该让狄婀道娜登场,
使想要认识她的人都能在这里看到她的模样。
即使她不是地道的英国妓女又有何妨?
这儿早就有法国窑姐儿来赏过光。
不要因为她打扮的华丽,仪态万方,
就让她从公道的惩罚下脱身躲藏,
我们要拿她做一个以儆效尤的榜样,
警告外国妓女不要把英国的生意抢光。
让弗纳特玛塞和他那前呼后拥的随员,
爱莫能助地眼看她当众丢脸,
最后也高兴这个荡妇有这么一天,
不再以为她聪慧绝伦,自己傻到顶点。
虽然他生来脑子小智能不全,
吃一堑长一智,谁都会得到经验。

啊,你这专司谴责的先锋,不要放过那些登徒子和荡妇,
他们纵情恣欲,男女各自寻欢,荒淫极度;
让某某人永远圈在你的禁区里不许他越出一步,
直到他把他和妻子订的契约一笔勾除,
直到他们夫妻俩把一个谜解释清楚:
为什么双方都不能把自己的淫心收住,
两个人的欲望究竟多么高涨,
竟致彼此都不能满足对方?
两个人这样约定,倒也互相体谅:
男的蓄妓女两对,女的养种马一双。

何必用讽刺来匡世教民,
或是通过法律来戒人不起恶心,
只要让他们对你表示出应有的恭敬,
这就是让我们洗心革面的无上捷径。
让所有的恶棍和傻瓜都受受你的枷刑,
别的人就会循规蹈矩,服从美德的指引,
朋友就不会有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的行径,
也不会有受雇的假证人给人乱加罪名。
奴仆再不敢出卖他们的主上,
再没有人专作伪证受贿贪赃;
也不会有受害的作者在你的阶台上蒙受冤枉,
受刑的只是真正的歹徒而不是臆测的流氓。
纠正犯罪的恶果,防范乱纪的起因,
这是制订刑律的首要愿望;
一切惩罚完全旨在预防,
只为了不使人再触法网。
但是当这些执法的大刑
并没有枷上坏蛋的手颈,
反而使正人君子蒙辱受惊,
正义便一反其道,善恶倒行。
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你的本来职务:
惩办恶人,而不是叫人变成歹徒。

一旦你不再把罪恶制裁,
反倒怂恿人们为非作歹,
你那狰狞可怖的面目使人惊骇,
为了逃避受辱,人们只好变坏;
设制你的本意于是就一点也不存在,
正义固然丧失殆尽,法律也成了招牌。

由于害怕你,人们悍然把良心抛到了一边,
这样一来,你又有什么威风可言?
为了不戴上你当众丢脸,
一个人胆敢把坏事做全。
一个人如果承认了捏造的罪衍,
比真正犯了这些罪还要卑鄙可怜,
有些人因为害怕你而不怕把自己的良心污染,
他们也许毫无心肝,却保全了脸面。

你就象是那虚声吓人的幽灵,
远远看去真让人触目心惊:
其实不过是臆造的一种侮辱的幻影,
对付无辜者太重,惩办有罪者又太轻。
让谁都不要由于受侮辱而满腔怨愤,
因为没有罪过而受处罚并不会丢人。
啊,你这法律的怪物,站起来讲话吧!
打破你那长时期被人误解的沉默,
告诉我们:站在你背脊上的人是谁?
那样罪名累累,却又这样毫不惧愧;
让我们看看别在他帽子上的告示吧,
把他受刑的原因告诉全人类:

告诉他们这是因为他过分敢作敢为,
说出了不该说的真理,太直言不讳。
请赞扬我国人的公道吧,
不为他们了解的人就等于有罪。
告诉他们他所以高站在那里戴着枷铐,
是因为他发了几句我们不愿听的牢骚。
如果他少说一点,或是多说几句好话,
他就会逍遥自在地保住自己的身家。
告诉他们这就是他受的惩罚,
还有更大的痛苦等待着他,
因为他死抱住没用的节操是这样愚傻,
不肯出卖朋友,一心听信他们的话;

惩办他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使人不敢把自己的节操坚守,
等到需要人们出卖朋友的时候,
任谁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告诉大家:把他送上颈手枷的那些先生,
才真应该被当代唾骂,并且遭后人痛恨,
他们找不出他的罪证,
也不能对他进行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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