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0期

相似性毁灭

作者:刘 宏




  《春去秋来》故事梗概:两个和尚在深山里静修,一个女人的到来打破了宁静;她与小和尚如胶似漆,吸引他离开庙宇回到尘世。数年过去,因女人的外遇而杀了人的小和尚,背着当年带走的一尊佛像回到庙宇。警察很快追来带走了他。老和尚见证了这些事情,但无论是从前,还是后来,他都对此无能为力。
  《撒玛利亚女孩》故事梗概:中学生金英和艺珍希望通过卖身攒钱去欧洲旅行,她们分工合作,金英和男人上床,而艺珍负责联络。被警察发现后金英跳楼身亡。艺珍独自重复金英的行为,和从前那些男人上床,并将钱还给他们。艺珍父亲偶然发现女儿的行为,非常愤怒,跟踪男人们,阻止、指责他们的行为,还动手打死其中一个男人。在招来警察之前,他带艺珍去为母亲扫墓,要她“忘记不快的事情”。
  
  相似的人总是在一起,他们会因相似的生活方式在一起,也会因同一个问题很快地分道扬镳。金基德一次又一次用“性”的问题来拷问他的人物,测试所有经过他镜头的人,仿佛是必经之路上横亘着的斯芬克斯。对于金基德的人物来说,“性”一向是个凶险的问题。在《撒玛利亚女孩》和《春去秋来》中,两个女孩与两个和尚开始起程,那时候这两个组合都有自己的目标,两个女孩正在卖身攒钱,要攒足机票去欧洲旅行;两个和尚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静修,希望获得抵抗俗世生活的坚定信念。
  对于《撒玛利亚女孩》和《春去秋来》里的人们来说,“外面”是一种模糊而且并不见得愉快的存在,显然金基德不曾对“外面”给出任何定义。两个女孩没有来得及抵达所向往的欧洲,她们在赚钱的路上就永远的失散了;老和尚眼睁睁地看着小和尚跟着女人离开。他们都肯为“外面”花费巨大代价,虽然代价并非他们最初所能够预料。外面世界似乎已经作为一个和他们的生活遥遥相对的、更加坚实,但充满风险的存在。
  在《撒玛利亚女孩》里,交代清楚两个女孩开始那种经历的缘由之后,故事的叙述就转向她们的经历。这样语焉不详或许是金基德的圈套,或许就是在此时此刻表明:这个向往中的旅行计划不过是一个模糊的目标,还没有实现就已经消失了。“欧洲”对于两个女孩来说仅仅意味着一个并不清晰的时尚符号。故事里只是通过她们计算金钱累加的速度,透露出她们离这个目标有多么的遥远。金英死的时候,她们刚刚积攒够一个人的机票。这些被艺珍小心排列、小心收藏的纸币,并没有把她们引到一个不同于她们所在地方的真正的欧洲,因而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们对这些纸币的拥有都将成为问题。
  吸引注意力的是她们接近目标过程中所经历的挫折。金英和艺珍,她们究竟面对着怎样的现实呢?金基德处理得相当平淡,这两个小女孩每天放学以后换了装一起出发,去酒店见不同的男人。金英与由艺珍联络安排好的男人上床,向他们收取金钱。
  
  命 名
  
  在让剧中的人物回答“性”问题的时候,金基德使用减法开始对性的文化进行加工。他首先取消了性的生物学功能,将性变得和生殖毫无关系。脱离了自然法则的性进入了流通领域(女孩确切的卖身行为),就进入了涉及道德的欲求范围(小和尚和外来的女人一起走了,因为女人让他感觉到修行所不能获得的肉身快乐)。但是,在性的自然生产过程被屏蔽的时候,性行为的建设性也随之取消了。
  在这里,以不同形态展现出来加以探讨的性,其生理意义微小,似乎只是一个引子,却预示了未来的血流如注。这里几乎看不到性的关系能够导向某种建设性的,或者说是可以信赖的关系产生;即使小和尚和女人一起生活了好多年,也阻止不了女人又有了其他男人。小和尚所以杀人,嫉妒不是惟一的缘由,还有性本身所具有的破坏力量。小和尚与女人离开静修地的时候带走一尊石佛,多年以后他杀死女人回来,还背着石佛,并将这尊石佛安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而小和尚自己是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很快就会有警察来将他带走,外面世界的监管也如同此前的诱惑一样,笼罩了这个看上去像是世外的小小寺庙。
  女孩们以“撒玛利亚”(圣妓)的传说自我定义,而小和尚带着佛像,意味着他们在形形色色的性活动中都需要其他意念作为自己行为的支持。
  “撒玛利亚”的传说帮助女孩绕开了社会规则。但是,屏蔽了根本属性的性没有发展出可靠的关系。那些支离破碎的聚合,不能导向一种稳定的关系,不能提供安慰。“撒玛利亚”只是女孩子一厢情愿的臆想,在金钱结算之后,男人不肯释放即使少许的同情。逆反的过程,性的交易,出现变故后将往日赚来的钱送还,这一系列行为不符合常规、出人意料,因此才获得了类似“撒玛利亚”的意义。
  在两个女孩不断地叙述和讨论中,命名产生的意义慢慢地、不动声色地进入事件。我们不能肯定金基德使用撒玛利亚这个词是否具有深意;一如她们的“欧洲”,“撒玛利亚”一词也未提供足以支持女孩子们行为的意义。撒玛利亚究竟是什么呢?成为撒玛利亚女孩意味着什么呢?那些经历了女孩身体的男人们成为佛教徒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个传说被安置在她们行为的起初,又模糊地支配了她们行为全部,是否还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安慰,我们不得而知。
  艺珍所表达的痛苦早先只是一个引子,它使注意力的重心移到金英卖身行为上来。金英用一种总是微笑的,仿佛身体对她并未产生任何影响的形象面对艺珍。她们似乎是将复杂的情绪拆分开了,各人有各人的承担,然而会在不同的情境中相互联系起来。艺珍在每一次事后和金英一起在空荡荡的澡堂里洗涤身体,她所表现出来的几乎不能抑制的痛苦从未唤起金英的感应。痛苦应是落在卖淫的金英身上的,但对痛的感知甚至痛的表现,却由艺珍承担。她们同时赤身裸体于空无一人的澡堂里,但她们的表情却好似事件中的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阶段。分工对艺珍的伤害更为严重,这意味着所有计划和反省(她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都落在她身上,这将持续比一场又一场交易更长久的时间。正是这个受伤害时间上的差别使她们相互疏离,共同的目标对她们的黏合能力越来越弱,死亡只是偶然插人的必然事件,否则事情难以结束。
  如果她们有必须中断这一危险行为的想法,艺珍应该比金英更为迫切。然而金英的死让这个结束显得有些荒诞,使行为和想象同时失去了着落。结束其实没有那样容易。艺珍要烧毁她们挣来的钱,她将这些纸币点燃,却又立刻浇水熄灭了火焰,她决定要把这些钱还给金英,但不是以灰烬的方式,她要自己用身体去归还这些钱。艺珍循着金英笔记本里的那些线索,开始重复金英的经历。
  这不是一次能够回到起点的旅行。在面对金英所经历过的那些男人的时候,“快乐”是被艺珍不断问起的一种感受。金英的死把她弃置在一种孤独的境地里,只有她洞悉金英的死因,但是没有人可以倾诉,这样的无所适从使她找不到她们以前那种清晰的目标。那个属于金英但始终被艺珍的联络安排所支配的身体消失以后,让艺珍从日常生活的轨迹中逃逸出去的借口也没有了。
  艺珍和金英都被警察发现了。警察不断敲门,逼迫金英选择从好几层楼上跳下,她血流如注,还睁开眼睛安静地指挥艺珍背她离开;她甚至还在医院的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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