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汉字背后的东亚史

作者:刘晓峰




  一路回顾汉字在近代日本的遭遇,头脑中自然时时想起十九至二十世纪汉字多灾多难的命运。自战国时代起,汉字逐渐传播到境外。历史上朝鲜半岛、日本、越南和东南亚部分地区,曾经普遍使用汉字,据说直到今天,越南语约90%的词汇来源于汉语,韩语词汇约70%来自汉语,但在越南和朝鲜半岛,汉字均已先后被取代。汉字二十世纪在中国的遭遇同样一波三折。当年钱玄同曾有废除汉字的主张,胡适也喊过“汉字不废,中国必亡”的口号。好在汉字福大命大,躲过了彻底被废除的桀运。但是,简化汉字一直是中国文字改革的主流。一九三五年国民政府公布《第一批简体字表》,次年废除。一九五五年中国文改会公布《简化汉字方案草案》,次年审议通过。两年后发表《简化汉字表》构成了今天大陆书写汉字的基础。一九七七年又公布了《第二批汉字简化方案》,其时我正读初中,反复练习过那些缺胳膊少腿难看至极的“简体字”。所幸那批简体字后来因为字型过于简单被废除了。到今天,进一步简化汉字的声音已经很弱了,舆论中甚至有了恢复繁体字的呼声。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中国经济起飞已成定局,中国成了牵引世界经济发展的火车头。中韩建交后,两国关系近年来急速进展,大量的韩国学生开始学习汉语,许多韩国学者也开始重新考虑废除汉字的得失,认为抛弃汉字使韩国社会出现了知识、哲学和思想的贫困。一九九九年《人民日报》海外版曾报道说韩国政府决定,在公务文件和交通标志等领域,将恢复使用已经消失多年的汉字和汉字标记,以适应世界化的时代潮流。从这则报道中,我们依稀看得见在朝鲜半岛出现韩、汉两种文字同时并用的一线曙光。汉字的命运,似乎又面临了从收缩到扩张的转机。二十一世纪汉字向何处去?成了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第一次读《图说汉字的历史》,大概就缘于和津田意外接触所引起的对汉字的兴趣。同时阅读的,还有沈国威那本《近代日中语汇交流史》。阅读后我第一次了解,我们今天使用的现代汉语中,涵括了那样多来自日本的单词。汉语在近代民族面临危机的形势下,曾经具有如此富有弹性的变化。这本关于现代汉语中收入的日语词汇的著作同样足以引人深思。单就汉字体系的弹性化而论,如何面对日文汉字就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今天的世界上,日本是中国之外惟一大量使用汉字的大国。但常用日语中数量不多的日本汉字,却大多仍一直被拒于中国汉字体系之外。九十年代死于任上的日本前首相小惠三的名字在中国媒体上,一直被误写成“小渊惠三”。前经济企划厅长官屋太一的名字,经常被误写为“界屋太一”。我注意到商务印书馆新版的《现代汉语词典》收入了“阿哲次”的“字,释义为“日本汉字,十字路口。多用于日本姓名”。这是很大一个进步。其实,计算机汉字处理功能进步到今天,正式制作一个日本汉字读音表,把日文汉字尽收囊中并不是非常难的工作,因为像、这样的日文汉字数量并不多。问题只在于,在国际化的二十一世纪,我们是否考虑过应当打开汉字的大门,我们是否意识到应该让这些来自异域的汉字伙伴入伙,让它们在中国也有一个正式的立足之地。
  令人感动的是早在八十年代,很多像阿哲次这样的日本人就非常关注汉字的未来。他们担心,伴随信息化时代的到来,人们越来越习惯于用微机处理、记录语言。那么,将来的汉字怎么办?阿哲次写作《图说汉字的历史》,立意也在于想准确地把握汉字的功过是非,通过回顾汉字走过的历程,预见它的未来。他指出:“汉字在东亚的广大地区使用了数千年,而且直到今天还被使用着。无论是以使用的人口,还是以诞生的时间、覆盖的地域判断,汉字都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庞大的文字体系。”他希望东亚的人们重新认识到汉字是人类共同的宝贵文化遗产,因为“汉字的未来在历史的延长线上”。
  在历史的延长线上,汉字的东亚史将要写下的,会是怎样的篇章?
  (《图说汉字的历史》,(日)阿哲次,高文汉译,山东画报出版社二○○五年七月版,48.00元)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