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如何“重现”绘画经验?

作者:汪民安




  这样,我们看到,王音的作品不断地出现早期中国油画的经典要素,并且总是闪现出某些油画经典中的“痕迹”,这些“痕迹”正是中国绘画现代性历程中的决定性要素。王音不断地对它们意有所指地回溯、戏仿、模拟和指涉,也可以说是不断地为这种痕迹重新刻上痕迹。在这个意义上,王音的作品就是试图为二十世纪的绘画现代性经验铭刻痕迹。这些痕迹多种多样,有可能是一件代表性画家的作品(比如徐悲鸿的一张画),有可能是绘画史上的一个经典题材(比如“文革”时期的芒果),有可能是一种霸权性的绘画技术(六七十年代主宰性的苏式绘画),有可能是一种特定历史条件催发出来的绘画观念(延安画家对民间绘画技术和题材的挪用),有可能是绘画中的充满权力关系的主体对他者的凝视(一些开拓性和试验性的画家将西藏等少数民族风情作为绘画题材),也有可能是典范性的绘画教育机器和体制(美术教育中对石膏像的写生)等等,所有这些,都是中国绘画现代性经验中的重要痕迹。它们构成了绘画“事件”,这些“事件”编织了二十世纪中国油画现代性的谱系,它们曾经是激进的乃至主宰性的,只不过现在被今天新的绘画事件所压抑而变得沉默无声。王音借助于他的绘画,将这些一度被湮没的痕迹重新擦洗干净,让这些消失的历史重新发出自身的历史光芒,并在今天让其命运遭到历史的审视。这,就是王音工作的主要意图之所在。
  但是,如何复现这些绘画痕迹和“事件”?王音的复现方式流露出了某种达达主义式的气质:简洁、富于穿透力、一针见血,最重要的是,这种方式并不沉重,相反还充满着喜剧性的游戏态度。他的工作风格呈现出“差异的重复”,也即是说,他重复那些绘画事件,但是这种重复是带有差异的重复,是不完全的重复,是添加、减少或者细节改动性的重复,是在原有绘画事件中添加了异质要素的重复。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那些经典性的绘画痕迹和事件是在他的作品中“闪现”。王音重现这些绘画事件和痕迹的方式多种多样,他有时候在图片上进行直接喷绘;有时候挪用民间画师的作品并进行重写;有时候直接运用苏式绘画技术来戏拟这种技术;有时候通过凝视他者的方式来指涉一个凝视他者的作品;有时候用不同的绘画材料来复现一个原初的画面;有时候修改原作的局部(添加、减少或者改变一点)来“延续”原作。王音的这些方式,将那些绘画事件和痕迹重新从记忆的抽屉中翻掘出来,并迫使人们面对二十世纪中国的绘画现代性历程。
  那么,今天的绘画该如何面对这个现代性历程?我们能否在这个历程中重新发现自己的绘画语言?能否在这个地域意识和文化意识越来越淡薄的时代找到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这是王音针对中国绘画现代性历程提出来的问题,但是,这些严肃的问题——正如历史一再显露出来的那样——并没有答案。王音的作品,并非要回答和解决这些问题。当然,他也不是要发明一种新的绘画语言,或者,更恰当的说法是,在他这里,存在着一种绘画语言,只不过,这种绘画语言,是对既有绘画语言的嬉戏;同样,他也不愿意对二十世纪中国绘画现代性的历程做出评述,他不愿意判断,他只是指涉、暴露和显现,只是在这些指涉和暴露中对这个绘画现代性进程进行体验和感受,他只是通过绘画的方式,以体验和感受为乐。艺术,借此返回到了它的基本欢乐:艺术在自我指涉的游戏中所感受到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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