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娱乐大于评判?

作者:蒋原伦




  西方的一些传播学者将电视比做“元媒介”,由于电视媒体拥有最广泛的受众,其他大众媒体如报纸、杂志、广播电台等所关注的话题必得由电视的转载或参与,才热闹得起来,才容易被大众所认可,以致出现了这样一种悖谬的情形,某些倡导抵制看电视运动的组织和民间团体,居然也希望自己的活动由电视台来加以报道,以扩大其影响。这种荒诞的情形其实就是当代文化人的宿命,他们必须面对摄像机的挑战。当电视文化的巨大阴影投射到所有的社会角落时,除了简单回避或积极迎合,人们还有没有其他策略?
  话头还是回到电视评委上,这是一个相当业余的“职业”,不固定,临时聘请,没有人靠它领工薪,但却是一个相当火爆的岗位,虽然没有上岗资格证(好像也没有考这类资格证的机构),但门槛颇高,到场者有各种头衔的专家、大牌明星、高校教授、业内资深人士或专业人士,还有有关单位或部门的领导等等,他们都乐于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或许有人会问,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员甘于受电视的调遣,积极配合,有时还可免费驱使,图的是什么呢?图的是露脸,这里姑且称之为“出镜的荣耀”!出镜就是在场,这不仅是哲学意义上的在场,还是现实和实践意义上的在场,像施瓦辛格所演的《威龙猛将》所隐喻,当代社会生活的重大事件不是发生在别处,而是发生在电视演播大厅,发生在摄像机和监视器前。亦可说在摄像机镜头前,无处不成为演播厅!尽管电视每天都播出大量无聊的节目,只有这样才能填满一天二十四小时,但是电视有点铁成金的功效,当代生活中的琐细事件,在电视的演播或转播下,有升格为重大事件的可能,因此出镜就意味着不被时代所淘汰,积极投入当代社会生活,参与电视节目就意味着创造新的历史。
  当然,细究起来,情况有点复杂。在创造历史方面,电视评委这个角色还有点暧昧,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因为他们活动的效能是建立在他人——即被评判者的基础之上的,电视脱口秀可以独立存在,电视评委却无法单独出场,需要别人为其建造语境,需要“超级女声”,“快乐男声”、“红楼梦中人”、“我形我秀”等一个又一个的电视节目。所以有人认为电视评委的历史虽然很短,却可以追溯到此前各种电视节目的嘉宾。嘉宾有身份,能说会道,还要善于捧场,但是嘉宾毕竟是宾客,电视主持人才是主人。不过这一主一客二元对立的划分在今天有点可疑,在娱乐通吃的情形下或许没有永久的主客之分,只讲收视率,收视率主宰一切。
  将来是否会出现一种专业——电视评委专业?在一切都强调专业精神的现代社会,广播电视学科已经有了许多专业和方向,如电视编导、主持人、栏目策划、电视编组等等,再加一个评委专业不为过,既然市场有这种需求。也许有人会质疑这一想法,评委是某一特殊领域的评判者,就像足球裁判不能评价围棋,否则一切都会乱套。然而,电视评委为电视而存在,不为某一个评判标准而存在,遵循的是万金油原则,既然电视主持人可以是万金油,什么节目都能主持,为什么电视评委不可以是万金油,只要节目需要评委,就应该有评委。
  只是当电视评委作为某种价值评价体系维系者的地位被消解,它迅速成为娱乐节目的必要组成部分后,人们必须在电视之外来寻找和重建评判、评价体系了,就好比不能依据广告语所提供的有关信息来判断商品的质量,往往要从别的渠道来了解商品的优劣一般。
  这里有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在电视时代,人们如何来确立评价系统,如何来发展有深度的文化,是否必须绕过无处不在的电视,另辟途径?面对浩瀚的媒体大众文化和电视文化,许多观众需要支撑点,文化的规训力量来自有深度的批评。而这似乎就是支撑点。其实,这一支撑点并不牢固,它常常被汹涌的浪潮掀翻,亦即在电视中,某些价值评判体系和娱乐功能常常结合或者说混淆在一起,甚至后来者居上,后一种功能淹没了前者,这类现象在当代文化演变的过程中非同小可。如何解答它,涉及对当代传媒文化走向的预测,涉及对消费文化的吞噬能量的判断,它最终能否主宰所有的流行符号体系?对看电视成长的一代而言,当电视评委成为娱乐工具时,可能产生某种误导,使他们以为在娱乐之外别无价值。
  文化的评判体系如何能不被强势的电视媒体所俘虏是一个大课题,连带的问题是该评判体系如何与无处不在的市场运作机制保持距离,认清这一问题相对容易,解决这个问题却任重而道远。
   二○○七年八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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