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严嵩的倒台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过了十几年,也该轮到严嵩倒霉了。

  在嘉靖年间,严嵩可是有名的大奸臣,他把持朝政多年,作恶多端。不过,在他得势时,要将这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扳倒,却并非易事,因为有嘉靖皇帝为他撑腰。

  自从进士及第以后,严嵩就一直官运亨通,从翰林院、国子监这些“清水衙门”做起,一直爬到内阁首辅的高位,前后把持朝政达20年之久。当时,嘉靖笃信道教,在宫中潜心修炼,根本无心治理国家。后来,海瑞曾在《治安疏》里批评他:“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弛矣”。

  像嘉靖这样一位“懒皇帝”,当然需要一个既能够投其所好,又能让他放心的内阁首辅,来替他处理朝廷政务,而严嵩正是这样一个人物。为了讨好皇帝,他经常代嘉靖起草一些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青词”。以严嵩的才华,他写的“青词”旁人自然难以“望其项背”,因而深得皇帝的欢心,严嵩也因此博得了一个“青词宰相”的美名。

  所以,嘉靖和严嵩这一君一相之间的关系倒是非常和谐,“如鱼得水”。于是,严嵩以皇帝为“靠山”,和儿子严世蕃一起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无恶不作,一时间把个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不过,一些刚直不阿的官员,仍然不畏权势,不断上疏弹劾严氏父子。可是,严嵩仗着嘉靖的宠信,这些人不是被充军,便是被杀头。

  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刑部员外郎杨继盛挺身而出,上疏弹劾严嵩十大罪状:破坏祖宗之成法、窃人主之大权、掩君上之治功、纵奸子之僭窃、冒朝廷之军功、引悖逆之奸臣、误国家之军机、专黜陟之大柄、失天下之人心、坏天下之风俗。此外,他还指责严嵩豢养“五奸”:皇帝的左右都是严嵩的间谍,皇帝的爪牙都是严的党羽,皇帝的耳目都是严的奴仆,朝廷的言官都是严的鹰犬,群臣都是严的心腹。

  这份奏疏直指要害,言辞也非常尖锐。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其中任何一条罪状都可以置严嵩于死地。但是,在嘉靖依然宠信严嵩的情况下,弹劾严嵩的胜算几乎等于零。何况,杨继盛这个人“书生气”太盛,竟然在奏疏里批评皇帝“甘受嵩欺”,“堕于术中而不觉”,还要求皇帝的两个儿子——裕王和景王也站出来揭发严嵩。

  所以,“老奸巨猾”的严嵩立即亲自出马,在皇帝面前指责杨继盛挑拨皇帝与裕王、景王的父子关系。嘉靖大怒,下了一道圣旨:

  “这厮因谪官怀怨,摭拾浮言,恣肆渎奏。本内引二王为词,是何主意?着锦衣卫拿送镇抚司,好生打着究问明白来说!”

  杨继盛被关进锦衣卫后,遭受种种非人的酷刑,要他交代幕后主使人。不过,杨继盛一身正气,拒不“认罪”。在临刑前,他十分坦然,赋诗明志: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万古。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

  真是迂腐啊!一直到死,杨继盛还向皇上表明自己的“赤胆忠心”,没有丝毫的怨言,而“皇帝陛下”却视他如草芥,竟然认为他是因为贬官而心怀怨恨,才诬陷“忠臣”严嵩。这既是杨继盛的悲剧,也是许多中国文人的悲剧(竟然寄希望于嘉靖,也未免太傻了),也是皇权专制时代的悲剧!

  对于杨继盛这样的“傻瓜”,严嵩当然不怕,因为他们不讲究政治策略,只能是死路一条!不过,严嵩也并非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而这个对手就潜伏在他的身边——内阁次辅徐阶。论起来,徐阶早年还曾受到夏言的提拔,所以一直与严嵩有矛盾,但他也知道严嵩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好苦苦地等待机会,并坚信这一天肯定会到来!

  转机终于出现了。嘉靖四十年(1561年),向来善于逢迎的严嵩在无意间得罪了喜怒无常的嘉靖,从此恩宠渐衰。

  原来,为了潜修学道,嘉靖长期住在西苑的永寿宫。这年十一月,一把大火竟然把永寿宫化作一片废墟。

  当时,朝臣们议论纷纷,有的主张重修永寿宫,有的主张请皇帝搬回大内(指紫禁城),莫衷一是。于是,嘉靖就征求严嵩的意见,而严嵩主张皇帝暂时住在南宫(重华宫),这下子可犯了嘉靖的忌讳——南宫过去是景帝幽禁英宗的地方。

  内阁次辅徐阶一向机警,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便趁机提议修复永寿宫,并亲自主持这个工程,以最快的速度竣工,从而博得了皇帝的欢心。所以,嘉靖就逐渐把朝政交给徐阶处理。

  为了扳倒严嵩,徐阶又利用嘉靖笃信道教的特点,不惜重金收买他身边的“大红人”——道士蓝道行,让他在扶乩时假借“神仙”之口攻击严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严嵩失宠这个“最高机密”被御史邹应龙在无意中获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邹应龙认为这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于是,他连夜动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弹劾严嵩及其儿子严世蕃的奏疏——《贪横荫臣欺君蠹国疏》:

  “臣请斩(严)世蕃悬之篙竿,以为人臣凶横不忠者之戒。其父(严)嵩受国厚恩,不思图报,而溺爱恶子,播弄利权,植党蔽贤,黩货败法,亦宜亟令休退,以清政本。”

  在奏疏的末尾,邹应龙还“信誓旦旦”地表示:

  “如臣有一言不实,请即斩臣首以谢嵩父子,并为言官欺诳者戒。”

  这时,嘉靖正对严嵩父子不满,而邹应龙的奏疏正好为他提供了一个口实,所以,他当然不会砍掉邹的脑袋,反而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勒令严嵩致仕,将严世蕃逮捕。

  其实,这一切,都是老奸巨滑的徐阶一手“导演”的,而蓝道行和邹应龙只是他的两个“枪手”而已。

  一波已平,另一波又起。原来,严嵩只是“致仕”(即退休),并未“伤筋动骨”。至于他的儿子严世蕃,被流放到雷州,也只是“官样文章”:还没到雷州,他就中途返回老家——江西分宜,依旧是威风凛凛。

  这时,巡江御史林润担心严世蕃会东山再起,急忙上报朝廷:严世蕃“蔑视国法”,“有负险不臣之志”,还“私通倭寇”。很快,严世蕃就被逮捕,押解到京师。

  没想到,严世蕃居然花重金买通了“三法司”(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官员,让他们故意在“罪状”里写进曾弹劾严嵩父子的杨继盛等人,以激怒皇帝,因为嘉靖一向护短,从来不肯承认错误,只要他一看这份奏疏,肯定会同情严嵩父子,形势又会大变。

  幸亏,内阁首辅徐阶精明,对这份文书进行修改,着重强调那些与嘉靖没有直接关联的罪状:严世蕃等人诅咒朝廷,招集亡命之徒几千人,妄图谋反,并准备“外投日本”。平心而论,严世蕃罪大恶极,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但是“谋反”、“通倭”之类的罪状却是纯属“不实之辞”。徐阶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彻底斗倒严嵩,防止他东山再起。

  果然嘉靖对严世蕃“谋反”、“通倭”不太相信,又命三法司重新核实这些罪状。于是,徐阶又代三法司起草了一份奏疏:严世蕃“谋反”、“通倭”证据确凿,理当问斩。到了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三月,严世蕃被斩首、抄家,严嵩则被贬为庶人。

  在政敌徐阶的一手策划下,严嵩的儿子被斩首,孙子被发配充军,家产也被全部没收。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严嵩的精神支柱彻底崩溃了,很快就一命呜呼。

  其实,严嵩父子恶贯满盈,他们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值得深思的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义正词严”地弹劾严嵩,反而适得其反?为什么打倒严嵩的人偏偏是狡猾、奸诈的徐阶,而不是正直的夏言?乍看起来,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问题的关键,是嘉靖皇帝的态度。徐阶这个人非常狡猾,善于玩弄权术,对嘉靖的心理了如指掌,所以,在对付严嵩时,他非常注意“技巧”:既要处死严世蕃,斗倒严嵩,又不能彰显曾长期宠信严嵩父子的嘉靖的过错;而“谋反”、“通倭”之类的罪行,都是在嘉靖罢免严嵩之后发生的,嘉靖当然毫不知情,丝毫无损于皇帝的“光辉形象”,所以能一举成功。

  在那个专制时代,皇帝和皇权高于一切,徐阶这么做,显然是出于策略的考虑!都是弹劾严嵩,但弹劾的人却是形形色色。显然,徐阶、蓝道行、邹应龙等人的人品,是无法与杨继盛“相提并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