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新加坡改乘的“北夏窝尔”号在红海上航行了整整6天,终于抵达埃及的苏彝土运河。这里不但是亚细亚洲与亚非利加洲的分界处,且再往前便是地中海,那又是欧罗巴洲地方了。既是三大洲的汇合处,且也是世界古文明两大发祥地的结合点。
今天,他们乘轮到达这里,追思往事,一种自豪之感不由喟然而兴。大家对东边的亚洲虽较为了解,对西边的非洲却不甚了然。郭嵩焘翻阅手中的《海国图志》,此书说及非洲,仅引据明末来中国的意大利人艾儒略所著《职方外纪》上关于非洲的介绍,说亚非利加洲为天下第二大洲,大小若百余国,东起印度洋、红海,北到地中海,南端即印度洋与大西洋交汇处,西边则为大西洋。又据《地理备考》上说,天下五大洲,最难尽悉者乃亚非利加洲,地当赤道,灾气蒸为瘴疠,隔以沙漠,多猛兽毒虫,他国人到辄病死,故自古未通。唯北边靠近红海、地中海,赖尼罗河水之利,受欧洲风气之影响,城廓人民,焕然一新。但西洋的基督教、伊斯兰教在这一带互为争斗,常有战事发生。
眼下靠近红海、地中海一带为英国人占踞,而西南沿海则为英、法、意等国分踞。至于非洲中部,既是大沙漠,且狮豹虫豸横行,瘴疠肆虐,西洋人也莫敢深入。此洲人民大多卷发黑面,鼻扁齿白,因老实善良,常为欧洲人掠卖为奴隶。当他们随欧洲人出现在中国时,中国人不知其产自两地,反误认为欧罗巴人分黑白两种。今天他们终于亲历其境,算是从白人居住的地方和黑人居住的地方穿行而过,历史上的误解也不存在了。
苏彝土是大码头,那里有铁路通亚欧各地。为在伦敦租好使馆住房及作好接应使团的准备,郭嵩焘乃派使团的翻译,曾任天津海关翻译的英国人禧在明渡地中海赴意大利,转乘火车经法国赴伦敦,使团其他成员则仍坐“北夏窝尔”号过地中海经直布罗陀海峡由大西洋赴英国。
使团中人早在念叨了,知道那里是连接亚非欧三大洲的冲要,街市十分繁华,尤其听说有火车,上岸后可乘火车赴开罗城,他们更是兴奋。
其实,他们哪知道在苏彝土能使他们大开眼界的,尚不止火车——眼前这条运河便集中地体现了现代西文的文明,体现了他们非凡的智慧和经济思想。
足下的轮船连鸣三声汽笛,旅客们知道要拢岸了,纷纷涌上甲板。郭嵩焘却仍在座舱中和张德彝、刘孚翊等人闲谈,听张德彝谈运河。
郭嵩焘一边默默地听张德彝介绍运河,一边思前想后,感叹万端——此河不仅凿通了东西方交通孔道,加快了物资、人员的交流,繁荣了商贸,就运河开拓者言,亦获利颇丰。
其实运河之设,中国古已有之,吴有邗沟,魏有鸿沟,汉武帝开漕渠,曹操开白沟,也都是惠民之政,至王船山笔下“六代不肖之君”的隋杨广为游览江南而开凿大运河,工程之巨大可谓空前,然穷天下之力,完此工程,虽惠及后人,却弄得自己败国亡家,若起杨广于九泉之下,令其复见,能无感叹?
然而,更令人击案叫绝的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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