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向左转 向右转

作者:万菊芬




  这“第一把火”烧过以后,我班的风气大有好转,按我理想中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方向发展。无论是学习还是文体活动,方方面面皆是全校数一数二。但在内心深处,我隐隐地感觉到,学生们对我是敬畏多于爱戴,小心多于亲近,俨然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严师形象。对此,我既欣慰又感到莫名的失落。特别是我和李向右之间,总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我很小心地防护着他,他也在小心地防护着我。我们眼光没有再对接,不是我避开他,就是他避开我。当年涉世未深尚且稚嫩的我,竟没有勇气向他坦白内心埋藏着的歉疚,就像更加稚嫩的他没有勇气向我承认他不光彩的秘密一样。我们各自伪装着自己,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各自以煎熬内心为代价,换取表面的平静和融洽,直至开“毕业晚会”师生含泪道再见。从此再未联系过。
  师徒三人一谈就是三个小时,把远逝的日子翻出来,兴致勃勃地寻找埋藏在当中的记忆碎片,拼接、还原,一个笑话、一个眼神、一个细节,都是鲜活而生动的,就好像昨天发生一样。李向右对“注册”和“放栗叶”两件事记得一清二楚,却没有提及被梨刺划伤一事,看他的神情,似不是有意掩饰,确是真记不起。他问我为什么做家访时不向他哥哥要书钱,我开玩笑说这是我俩的秘密,不想让你哥知道。李向右的眼圈有些红了,他说是他贪玩去捉泥鳅而丢了17元书费。那2元还是他平时偷偷攒的,因怕哥哥伤心而不敢说出实情,想不到我竟把这秘密埋得这么深,这么久。他还说到自己12年的军旅生涯,尤其是驻藏几年间的种种传奇经历,让我和唐俊震惊不已,对边关的严酷和军人的伟大有了更深的认识和感受。最后,李向右给我们讲了发生在这次回家探亲路上的一件事:那天深夜,他给妻子发了条短信后,随手将手机塞到枕头下,便在火车的隆隆声中疲惫地睡去。睡梦中,忽听对面铺的大爷喊:“当兵的,有人偷你的手机。”他一个激灵跳起来,却看见邻铺的那个陪奶奶去城里姑妈家的小男孩,正睁着惊恐的眼睛呆立在自己的床前,两条腿不住地打抖。他对大爷笑笑:“没事的,大爷,我白天许诺过给他瞧瞧的。”邻铺被惊醒的旅客复又睡下。李向右摸摸小男孩的头,说:“你继续看吧,有电话来就递给我。”说罢倒头便睡。第二天天亮时,他发现手机完好地躺在枕下,而小男孩和他奶奶的铺位已空。末了,李向右特别认真地对我说,他一生一世都感谢我,感谢我给了他那次机会,那次机会等于他的一生。而在他的一生中,他也会把这样的机会给那些像他当年一样的孩子。如火车上的那个小男孩。
  送唐俊和李向右走时,我没有将李向右被梨刺划伤前后我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就让它成为永恒的美丽,留在善良人们的心中吧。我也留下了那一沓钱中的15元,算是留住了教育的快乐、教育的永恒。
  晚上,我失眠了。想不到,真正让我彻底反思自己的教育行为并恍然醒悟的人,竟是自己不经意间帮助的那个不起眼的学生。原来,教育的成功并不在于教出了多少出类拔萃的人才,而在于你是否为学生点亮了一盏心灵之灯;教育的魅力也不在于写出了多少教育新论,而在于因人而异的方法中,在于加一分则嫌过,减一分则不足的睿智中。何时向左转,何时向右转,教育者千万得稳住手中紧握的舵。
  (作者地址:云南省腾冲县第一中学邮编:679100)
  责编:熊春阳 插图: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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