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我的神经女友
作者:李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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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想,像阿来这样一个人,应该是个很快乐的人了。但是,事实与此相反。阿来很不快乐。阿来常常毫无预兆地突然向我发招,比方说,忽然打个电话过来说:“我知道我老公现在在这个女人家里,我逮不逮?”
第一次听到这个话时,一口茶水从我鼻子里呛出来。我从椅子上爬起来,咳嗽了很长时间,只说了一个字:逮!
两个小时后,阿来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地上扔了一堆面巾纸,痛诉革命家史。阿来上楼去的时候,那个女人第一次看到她非常害怕。可是阿来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阿来只是上去劈脸掴了老公一巴掌。老公当时脸拉下来说:“离婚吧。”
我听了阿来这样说,气得发疯,我怒气冲冲地说:“他是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这样说?你就没有自尊心吗?你怎么说?”
阿来说:“离,离婚。然后我们就下楼了。其实老公还是以我为重的,他下楼就对我说,她是什么啊,我就是玩玩她,她哪能和你比呢?”
我说:“那可不行,他当着那女人面对你凶,背后再对你好有什么用?”
阿来说:“他就是玩玩,就是玩玩的。”
我说:“你怎么说那女人的?”
阿来说:“那女人过来拉我们两口子架。我对她说,你走,我没把你当个事,没有你也是别人。他就是这个种。”
我点点头,说:“你这句话说得还是有点水平的。”
出了这件事之后,阿来久久不能平息,她变得脆弱且琐屑,可阿来却反复强调说:“没事,我是个坚强的人,这事要是别人,早就受不了了。”
事情还没有半个月,阿来竟又去捉了一次,且在此之前,她总是打电话给我,说:“逮不逮?”
我说:“逮。”
而她老公竟也无所畏惧,并不因此而转移作案场地。如此几番之后,我也被他两口子折服。我说:“算了吧,阿来,别逮了。”
阿来从起先的怒气冲冲到最后适应,恰如温水煮青蛙的过程。闹离婚闹得最严重的一次,是民政局那个亲戚通知了阿来的公婆。阿来的公婆便全力为阿来替天行道,清空阿来家运输公司的车子,带了一帮人等,浩浩荡荡杀奔民政局而来。据说市委的上访办公室一见这架势,立刻着人关了市政府的大门。
其实在我初中的记忆中,阿来不是这样的。那时她自尊心非常强,漂亮而寡言。我解决问题的方式一般为吵闹笑骂,而阿来总是以武力解决。就武力而言我们俩的意见也多有不同,我主张撕抓踢咬,而阿来主张一拳挥过。有一次因为一言不合就当街和我老公打了起来,当时我们都是同学,在过招的过程中,我一直唠里唠叨啰嗦不停,咒骂我老公三代以内直系亲属。而阿来却一言不发目光如炬,沉着应战……
而现在的阿来,无论别人说多重的话,做多伤害她自尊的事,她都能承受。她的心仿佛被生活中的尘埃盖了又盖,被生活中的风沙磨砺了再磨,包括我对她的拒绝与疏远。
她开始不能控制地给我打电话,不分地点与时间,她喋喋不休地谈着她的生活,她与老公的最新战况,直到有一天她说她开始信主了,她说主不许她离婚,她说主不许她打骂人,她说主许诺她会上天堂。她这样抱着电话给我打,每次都是两个小时以上,如果我说我正在吃饭,她就说,你老公吃完了吧,叫他接。
我开始不断地回绝她,直到她在电话里沉默,她不说话,可是她也不挂掉电话。我不忍心了,说:“好吧,晚上我请你吃饭,我带两个朋友。”结果我们到了饭店,阿来迟迟不来。我们盼了许久,她终于来了。只见她化着浓妆,还做了一个夸张的新发型,原来,她不想给我丢面子,只要我说要带朋友,她就要去做发型。
原本我以为带了朋友,她便不会再谈她的老公。可是阿来并不管这些,阿来的痛苦与麻木已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她必须要说,她必须要说出来她才能睡着觉。而那些故事已是我听了三遍四遍的故事,结果,整个晚上,阿来没让别人插上一句嘴,她自己不停地说,我则不停地给她补上一些漏述的章节。在唏吁声里,阿来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她离开的时候说:“明天我请你吃饭,是我老公的生日。”我听了,只觉得面对阿来太累了太乏了。第二天,我因单位有些并不重要的事,叫我老公去参加,晚饭后我回到家里,看见老公并没有去,我问他怎么没去。老公说:“你让我放松一下吧,我也累。”
一天,一个酒店的老板娘遇见我。她说:“你那个朋友阿来真有意思,有一天晚上,她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化了浓妆,做了头型,带着两个小孩在我那豪一包间坐了一晚上。你说说她怎么那么有意思,三个人怎么点那么多菜啊,还要点豪一包间。”
顿时,我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