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学不会的说话
作者:曹国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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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因为塑造的“高大全”主人翁形象是“连长”而不是“指导员”,作品像是抬高了连长而贬低了指导员。一位战友悄悄告诉我:你闯大祸了!说他听见指导员大发雷霆,斥责那篇小说没有一句真话、实话,还上纲上线、"帽子"一大堆呢。我说早有心理准备,同时也相信指导员是有水平的首长,不会对号入座,将文学的真实当成连队的真实。况且指导员这次破天荒没有找我谈心,而且还在大会小会表扬我的学习精神呢。
我的作品在《战胜报》受到了高度评价,听说军区政治部文化部都派人来了调查,想留我在部队搞专业创作。然而到第二年,我得到的还是退伍的消息。
离开部队前,我才从一位同时转业的首长嘴中得知,那次来考察,指导员倒没有讲小说的好坏,主要向组织上反映了我政治立场不稳,阶级觉悟不高,思想品德不好,原则纪律不强。主要事实就是拿连队的物质送人情,讲假话欺骗组织,还有随意乱画毛主席像,贬低伟大领袖。可谓十恶不赦,够得上坐牢杀头了。
真是怪哉!一句假话,加上一篇并非假话的“假”话,竟然也影响了我的前途。
党风政风肃然,还是不要“学”说话
1980年冬退伍后,我的悲观情绪到了极点。尽管当时还有几个从其他部队退伍回来的、原来学习成绩也不错的高中同学多次来约我参加当年的高考碰运气,我却没有了这个勇气。尽管这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同学,不少也拼命考上了中专之类的学校,我为他们祝福,但自己仍然没有动心。我想: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也许笔杆子、枪杆子堵塞了,锄杆子还留有一线希望。于是,我决定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还担任了大队团支部书记,摆出一副扎根农村一辈子的架势。
然而到1983年初,郴州地区从农村基层干部中招考区社干部,我不仅以高分被录取,而且经过干部学校培训后,还被分配到县委组织部干部组工作。组织部干部工作在人们心目中显得神秘莫测,好心的领导和长辈经常侧面敲打我,要学会说话。整整十年的经验教训也让我“成熟”了一些,少说话、多做事成了我的座右铭。
在组织部工作时期,正是我国改革开放向前推进、国民经济开始突飞猛进的大好时机,计划经济体制开始向市场经济体制转轨。政治体制、组织人事制度改革也在稳步推进,县委、人大、政府换届逐步推行了差额选举,政协换届实行了民主协商制,所有干部提拔任用逐步完善了民主推荐与组织提名相结合的制度,只是县委常委会议研究干部还没有推行票决制。在一次研究干部任用时,常委们对其中一名拟任重要职务的领导干部发生了争议,县委书记突然点我这个列席会议做记录的一般干部谈考察情况,而且特别强调要“实事求是”。我当时受宠若惊,又像被鬼迷了心窍,便把考察那位干部的真实情况毫无保留地汇报了。汇报完后我偷偷抬起头来,发现县委书记的脸上有些难以琢磨的难堪。我心里顿时浮出两个字:完了!
尽管县委书记根据多数常委的意见作出了任命决定,我还是几天几夜没有睡安稳,经常被“调出组织部门”的噩梦惊醒。醒后又想抽自己的嘴巴,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易!怎么就学不会说话呢?!
可做梦也没想到,一月后我不但被提拔担任了县委组织员,而且列席县委常委会议时,总得准备发言。
1995年郴州撤地建市,第一次公开选拔处级领导干部,我斗胆投入了这次干部人事制度的潮流。经过笔试、面试、民主评议与推荐、组织考察等严格程序,我进入了“市旅游局长”职位的第3名,虽然没有被提拔任用,一年后还是被调入市环保局担任了办公室主任。
这顶“乌纱帽”一戴就是十年,其间我经常自嘲道:看来我走上社会时当的是生产队保管员,在岗的最后时段还是扮演“保管员”的角色,也许比以前当保管员更麻烦。办公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关系像蜘蛛网,涉及面又像天罗地网,尤其是干部职工的利益调整问题更容易“得罪人”,看来不学会说话办事真的不行了。然而,也许本性使然,也许年龄使然,我还是该说的话就说,该做的事就做,如此也批评过一些人,也就处理过一些事,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得罪过一些人,也委屈过一些人,甚至与不少局领导的工作争论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2006年市环保局组织推荐一名副处级干部,在未提名、也未圈定条件的前提下进行无记名投票,95%的干部职工写上了我的名字。尽管市委组织部考察结束后通气时,指出我存在“个性强,有时说话不注意场合和方式”,但我心知肚明、勤恳接受,工作方法是要讲究的。只是觉得年过半百了,脾气个性要改确实也难。而且经常问自己,当前政通人和、风清气正,只要做到诚实为人、据实说话、秉公办事,还有必要怕这怕那、防这防那,去违心地学说假话吗?看来,我这一辈子只能坚持一条原则——
不“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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