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农民工:对话练习
作者:崔国发
机械般地喧嚣土质的坚硬。尘土飞扬。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在多皱的土地上。飞出一声声劳动的号子。
劳损的腰椎。变得弯曲。站起来疼,坐下来也疼。爬楼疼。躺在工棚里也疼。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无法入眠。工地上的躁动与纷乱,生活的艰难与忧伤。骨肉分离的深深怀想。流星说出的天空。说出他记忆中郁积的必然的疼痛。那些高大的建筑物。在酸雨的剥蚀下。渐渐暗淡。从卑微的呼吸中。我听见了他克制着的情感。已经无法被夜色点燃。
除了力气。他一贫如洗。一个人累了,没有人来问他是不是需要有片刻的休息:一个人病了。没有人来问他是不是需要就医;一个人饿了或渴了。没有人来问他是不是需要一箪食、一瓢饮……进城的民工。廉价的民工。睡眠不足营养不良的民工。在啸叫的风声里长吁短叹的民工。在外省的屋檐下落寞的民工。
开上八下。只有楼梯知道他心情的忧悒。他脚板的沉重,他步态的踉跄。胼手胝足。走自己的路,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从右脚又移到左脚,这是他多年的行走方式,装满玻璃的幕墙。在时间的影子上追赶,工程的进度。心的原点上反射的日光。
穿越工地的甲虫,在施工图上爬行。没有人会为他现场签证变更的激情。赶在雨季到来之前,打下坚实的基础,捋起宽大的衣袖。摩拳擦掌,他想大干一场,没想到到最后。依旧两手空空,连工钱都没有拿到。
他的口袋空空荡荡。忘不了车刀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瘢痕,忘不了勘探作业时被震裂的虎口,忘不了截料的工具蹭伤的一个手指头。忘不了刷墙的油漆熏昏的头痛。忘不了被一粒沙子揉得红肿的眼睛,忘不了自己进入梦乡还被蚊虫敲骨吸髓叮咬的皮痒。
抓紧栏杆,踩着一块普通的方砖。铺展一种意志的强度。流经脉管的血色。融入黄昏的昏黄。幽暗的光线,在一列廊柱之间穿插成恍惚的幻影。眩目的迷茫。走进傲慢的城市。造出了许多高楼大厦,想想自己老家的几间土坯房。想想自己漂泊居无定所,他真的有点心酸。
那时,他真想扯着嗓子,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大喊一声。
那时,他真想拎起几件简单的行李。远离打桩机的低吼,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月光轻寒。一棵风中之树摇晃,它疲惫地摇晃着。身不由己。对于生存,他没有更多的选择。
坐在花岗岩的基座上,他拼命地想啊。被苦难凝固的日子,何时能在他——一个农民工的故事框架中,写下一个生存者无言的沧桑、泣血的情感?
题记:在中国大陆的最南。一年四季。大地上一直摊开着一本巨大的植物志……
一盏开启着的灯盏
模仿了太阳,模仿了葵花。用诗歌的方式。
然后,用菊花中最纯美的黄,再一瓣瓣地。还给生活。
一直还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哦,在一朵黄菊的边缘,我是否已经听到?一粒采花途中的蜜蜂。正用它的纤纤素手。叩响我心中那扇一直虚掩着的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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