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6期
羊城:最后一爿蚝壳墙
作者:肖 楠
不会错多远的。这相对最古老的南粤主人——南越族人而言,只是“老客家”而已。有句话叫作“南国的树长在中原的根上”,只不过在南国艳阳下久了,慢慢地就积聚了不问的风气,所谓民风,就是不同的族群在这里的水土中的适应罢了。
客家,老广,要说与中原最大的区别并不是人种上的异同,而是千百年来岁月琢出的痕迹,蚝壳墙,就是因应了海洋生涯的延展而在粤地人家建筑上的反应。让我们且将镜头移向其它的内容,与蚝壳墙相关的景致。
也许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墙体,蚝壳墙构筑的大宅成了珠三角沿海一带的标版,世世代代养育了无数的子民,不管从哪儿来的客,终于也就融入了蕉雨海风中。
蚝壳墙是怎样发展起来的,建筑史家考证说:珠江三角洲大部分是约千年前宋代梅岭南迁的珠玑巷迁民开辟的,故把江南先进水田耕作方法和筑堤防洪的技术带来,加上又带来仕族的财产和众多的熟练农民,故很快就在三角洲荒坦、水坦开辟为水田。再加上三角洲向海发展,新沙田不断淤积成陆,形成大片肥沃荒坦,俗名“沙田”,使垦荒者很易成为小地主,人口繁衍,村落成群。同时也把中原“正堂屋”式,移建开村,即把“正堂屋”再加上两边廊而成一座小家庭舒适的小房子。
“正堂屋”即华北各地的农民房屋,由三个开问构成,中为“正厅”,两侧为“房室”,共三间,呈长方形,位置多作南北向。大门开在正厅南面,房门开向正厅,一个或两个。窗开在墙壁高处,或不开窗,以利防盗。墙基、门框‘般用石材建成,其余用坭砖或青砖,面积约为80~100平方米大小,要视财力而定。这种格局在当今广珠一带发掘的古村落中非常普遍,尤其是广州的番禺区,石楼、莲花山、南沙一带俯拾皆是。
但有个问题摆在了当时的人民面前,这就是沙田地带少石,而且比较缺乏合适的烧制砖瓦的泥土,就连燃料也是个大问题:广东人一向珍惜树木,再说这里也较少树木;而珠江沙田的农作物一年三熟,连禾杆都是弥足珍贵的肥料,无人愿意轻易焚烧。于是先民们就造就了蚝壳墙这个华夏杰作。
我们知道至少从唐代起就有了蚝壳墙的记载,明代之后文人笔记里也常见到蚝壳为墙的文字。清代初年的大学问家屈大均对蚝进行了仔细的考证,说蚝是“咸水所结,以其壳垒墙,高至五六丈不仆”。蚝壳还有一大用处:可以砌成“蚝壳井”!在水井的内壁砌蚝壳。据称“蚝壳井”水质特别好,人们认为蚝壳有过滤作用。
蚝壳墙象一个历史的镜象,印证着沧海桑田。在广州仅存的蚝壳屋的附近,并不太远古的时候竟然是沧海一隅,在离中山大学不远处的广州七星岗“古海蚀遗迹”,现已列为重点保护文物。足证羊城曾为沧海。秦朝设郡于现今广州城叫作“南海”,就是因为她面对海洋,试想想那个时候,深圳也许还在海底而香港或者只是一块礁石?
返性归宗成了今天广东的重要议题,蚝壳墙的存留也就不仅是文物保护或者民俗文化的发掘这样单一的命题。人文文化的抢救、去工业化的思考与提升宜居环境的研究成了“建设文化大省”中的破题之作。
2005年03月29日由某机构组织民众评选出来的“中国十大宜居城市”榜中,深圳落榜而广州竟然排在了第三位,这让深圳人很是愤怒了一回,也让广州人短暂地得意了一回。其实更多的广州人并没有沉浸在这种廉价的虚荣里,十大的标准,“交通的方便性”、“城市是否干净整洁无污染”和“空气质量”只是衡量一个城市是否宜于居住的要素,“宜居”的要求无疑远不止这样简单,而对人文文化的保护、对自然环境的优化,好象根本没有进入到视线——也许是大家觉得那太奢侈了吧?
从职业本能上我更多地是联想到了人文文化的延续与繁衍。
2003年差一点让推土机推走的蚝壳墙以及2006年正在推倒的更多的其它类型古墙,正在横扫着这片曾经沧海的三角洲。仅在“蚝壳墙”来说,那最后的一堵已经围了起来成为一道鲜为人所知的景观,但其它的人文文化遗迹与遗产呢?蚝壳墙上折射出来的一抹绿色,也未必全是阳光。
宜居一说由来既久但难为人道之。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他必须是群居,而这种群居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文化。是人的扎堆造就了文化还是文化的氛围吸引了人气正如鸡与蛋的命题一样难解,但于老广州人而言,直居的是一种特有的西关文化,他是局促在小区域中的摩肩接踵、咸杂小食与夜半歌声,然后趿着拖鞋或木屐在昏黄街灯中徜徉……把大量的农田荡平、让水泥的森林替代绿色的树林,这也是许多“大盘”在珠三角极珍贵的土地资源中开疆辟土的伟绩,只不过,这与“宜居”的距离太远。
小洲,傍着长洲岛。长洲岛上有黄埔军校,那让小岛辉煌的历史令她成了名媛。小洲,则默默地在广州城区与番禺区无尽的沙洲之间恣意地酣睡,直到推土机逼近的那天。
小洲,就像一件旧日的绿萝裙,水乡在她的四周漫延;南风在冬阳里恣意,文化,也就在杨桃树下流淌。
早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聚居羊城的岭南各画派画师们便发现了广州南肺的清幽,经已在此赁地成村:“艺术村”,题匾的是大师关山月手笔,隐藏在小洲村的河边,比京城文人的四乡蹴屋写意还早些、规模更大一些。从小洲过了小桥流水就能窥到在粤文化间游走的文士们,原来早就开门揖南风了。
小洲村旁便是“瀛洲生态公园”,蓦然地记起了首歌:你看你看瀛洲的脸。许是我的杜撰,但当你穿行于杨桃树下的桑基鱼塘时,见那水中的小鱼又名“花手巾”的悠然地飘浮时,你会觉得这脸不仅是小洲的脸还是羊城的脸。仿佛问似见到当日的花艇,那香芸纱束着小蛮腰的摇橹艇娘,于欸乃声中缓缓而过的倩影。
对门便是曹祟恩的雕塑馆,青青草地中错落地摆放着古典的或者前卫的杰构,徜徉于其间,那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对话便如丝弦低语般的在你心中共鸣。文化,就是在这样的山水之间铸锻的?若干年后这里多数还是化作了石屎森林,那么趁着还有几分莽苍景象时,赶快将古老的印像叠影在你的记忆中。
小洲蚝壳墙巍然沿存,一种沧海桑田的见证、一种南风粤韵的追思,当你见到巨大的蚝壳山墙前摇曳着绿叶的那株芭蕉时,定会有一种怦然的心动。关于蚝壳墙的传说很多、故事很多,限于篇幅,我只介绍几句:蚝壳屋以蚝壳作主体材料,粘结之物是用含有蚝壳灰、石灰、糯米饭、糖、等的混合物舂捣而成,既硬且韧可经百年风雨。在笔者所拍照的古老祠堂,它的山墙就是用三尖八角的蚝壳砌出,高可六米有余,墙里墙外都一个样,没有批荡,贝壳族有棱有角固若金汤,森森然凛凛然,象镌刻着天书的册页,人在室内,只听得嗡嗡的回响,似来自远古的天籁;墙侧耸起为“锅耳”状,是典型的粤式建筑风格。
责任编辑 肖 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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